都灵君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将凛殊的灵魂钉在现实的耻辱柱上,却又撬开了另一段尘封的、浸满雪与血的前尘。
“你早已在不知情时,将一切抵押给了我。”
心口的指尖冰凉刺骨,凛殊却仿佛透过这触碰,跌入了另一个凛冽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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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更早的一世,人间,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他是凛殊,一个生于贫寒之家,不被父母所喜,连名字都透着几分随意的穷小子。所有的温暖与偏爱都给了那个会甜言蜜语、更得父母欢心的弟弟。他像野草一样生长,沉默,坚韧,却也习惯了寒冷与忽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积雪没膝。弟弟谎称父亲在镇外山脚摔伤了腿,骗他前去。他明知可能有诈,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父亲需要他,便还是踏入了风雪。
结果,等待他的是弟弟带着几个混混的围堵。目的很简单,夺走他怀里那仅有的、准备用来买过冬柴火的几个铜板,再将他推下结冰的悬崖,一了百了。
“哥,你别怪我心狠,爹娘说了,家里实在养不起闲人了。”弟弟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模糊而残忍。
他被按在雪地里,冰冷的雪沫灌入口鼻,挣扎显得徒劳。绝望并非来自死亡,而是来自这被至亲舍弃的彻骨寒意。
就在他即将被推下悬崖的瞬间,一道清亮又带着怒意的女声划破了风雪。
“住手!”
马蹄声疾,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那是镇上首富家的大小姐,身份与他云泥之别。她披着雪白的狐裘,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来,柳眉倒竖。
“光天化日……呃,黑灯瞎火!你们竟敢行凶伤人?!”她声音带着惯有的娇纵,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那几个混混和弟弟显然被她的身份和架势吓住,一时不敢动弹。
大小姐走到近前,目光扫过被按在雪地、狼狈不堪的凛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心疼?随即她看向那几人,冷哼一声:“还不滚?是想让我报官,还是让我家护卫打断你们的腿?”
混混和弟弟悻悻散去。
风雪依旧,悬崖边只剩下他们二人。大小姐蹲下身,毫不嫌弃他满身泥泞,用她那戴着精致暖手筒的手,拂去他脸上的雪渣,露出他冻得青紫的皮肤和倔强的眼睛。
“没事吧?”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暖意。
凛殊愣愣地看着她,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接而纯粹的维护与温暖。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真是个傻子。”大小姐叹了口气,解下自己那件价值不菲的狐裘,不由分说地披在了他冰冷僵硬的身上,那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暖意瞬间将他包裹。“快回家去吧,以后……离你那混账弟弟远点。”
她站起身,重新戴上兜帽,在丫鬟的催促下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前,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得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孤寂与不屈。
马车碾雪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风雪里,抱着那件残留着温度和香气的狐裘,如同抱住了整个寒冬里唯一的火种。那份救命的恩情,那份突如其来的暖意,在他此后贫瘠灰暗的人生里,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最奢侈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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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回笼,凛殊看着眼前都灵君这张清冷绝尘、与记忆中那张明媚娇颜毫无相似之处的脸,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
“那个大小姐……也是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
都灵君收回点在他心口的指尖,银眸之中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早已注定的因果。“若非本君化身介入,你那一世,便终结于那场风雪,魂飞魄散,再无后续。”
他微微倾身,靠近凛殊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
“你看,无论你是王子,是穷小子,还是如今的魔族孽障……”
“你的命,你的劫,你的生死一线……”
“哪一次,不是本君亲手捞回来的?”
“凛殊,你早已是我的所有物。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凛殊僵在原地,周身翻涌的魔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点点沉寂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于掌心的荒谬感。他的恨,他的怨,他自以为是的反抗与痴恋,原来从头到尾,都笼罩在这个人早已编织好的、横跨数世的巨网之中。
玉葫看着主上失魂落魄的模样,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明白了,这场纠缠,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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