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离开后,张建国家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建国捏着那两个厚实的信封,五万块,沉甸甸的,像是烙铁一样烫手。
他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屋里,那台老旧的奥迪A6已经发动,在坑洼的路上颠簸着远去。
秦峰的办公室里,空调吹出恒温的冷气。
他刚处理完几份文件,电脑右下角就弹出了一个加密邮件的提示。
发件人:老马。
附件是三个视频文件,文件名很简单,分别是“1号”、“2号”、“3号”。
秦峰点开“1号”文件。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隐藏式摄像机拍摄的。
镜头里是张建国那间昏暗破败的屋子,他自己,还有他病床上的父亲。
视频的前半段,是老马和这家人拉家常。
秦峰快进跳过。他要看的不是嘘寒问暖,而是结果。
他直接拖动进度条,画面定格在张建国情绪崩溃的那一刻。
“我们……我们不是人啊……我们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你们这样的好心人啊……”
屏幕里,张建国抱着头,哭得像个孩子。
秦峰面无表情。他需要的是证据,不是廉价的同情。
接下来,就是他真正想听到的内容。
“是他们!是那帮天杀的混蛋!是他们不让我们签拆迁协议!”
“带头的叫刘二麻子!就是个地痞!”
“谁要是敢第一个签,就打断谁的腿!”
“半夜三更往我们家院子里扔死猫,用油漆在我们墙上写‘死’字!”
“我女儿上学路上,都被他们拦住吓唬过!”
张建国在视频里嘶吼着,每一句控诉都像是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秦峰的目标。
“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住户,都是开发商找来的!他们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好多讹政府的钱!”
成了。
秦峰关掉视频。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开发商雇人假扮钉子户,恶意阻挠拆迁,套取国家补偿款。这个罪名,不大不小,但足够把水搅浑,也足够让某些人喝一壶。
他点开第二个视频文件,“2号”。
画面同样昏暗,场景换成了一户更显窘迫的平房。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躺在床上,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
旁边,一个女人正抹着眼泪,对着镜头,也就是对着老马,泣不成声。
“大哥,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女人哭诉着,
“俺家老李,就是因为看不惯那帮混混的做法,说了他们几句,说他们不该讹政府的钱,结果……结果当天晚上就被人堵在巷子里,打断了腿!”
床上的男人,也就是老李,咬着牙,脸上是痛苦和愤怒交织的表情。
“那帮畜生!下手真黑!他们打我的时候还说,这就是跟开发商作对的下场!让我们都老实点!”
女人继续哭道:“我们报了警,可警察来了,问了几句就走了,说没证据,抓不到人。我们去区政府反映情况,门口的保安都不让我们进!我们……我们是真的没活路了!”
老马的声音在视频里响起,沉稳而有力:“嫂子,你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青峰慈善基金会,会为你们提供法律援助,保护你们的安全。”
在老马的引导下,女人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更多细节。
比如,带头闹事的刘二麻子,经常开着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车上拉着十几个小年轻,都不是本地人。
他们白天在拆迁区里游荡,晚上就聚在村口的小卖部打牌喝酒,谁家要是跟政府的人多说几句话,第二天准倒霉。
女人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那个刘二麻子,我听他打电话,喊对方‘钱总’,态度可恭敬了,一个劲儿地说‘钱总您放心,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钱总。
秦峰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魏建雄的小舅子,那个“红星老厂区”项目的开发商,就姓钱,叫钱兵。
线索,就这么串起来了。
他打开第三个视频,“3号”。
这个视频里,是一位独居的老太太。
老人已经七十多岁,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地流泪,重复着“我害怕”、“我不敢签”、“他们会打死我”之类的话。
她的房门上,被泼了红色的油漆,触目惊心。
三个视频,三户人家,代表了三种最典型的受害者。
有被直接暴力威胁的,有被间接恐吓的,还有被暴力伤害的。
证据链已经足够完整。
老马的工作,完成得超乎想象的出色。
秦峰将三个视频文件打包,存进一个新建的文件夹里,文件夹命名为“舞台道具”。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那三个家庭的哭诉和恐惧,与前世自己被孙志平逼入绝境时的无助与绝望,隐隐重合。
但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愤怒和不甘的秦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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