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专案组的驻地，气氛肃杀。
走廊里的灯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又被下一个人的影子覆盖。空气里没有声音，只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单调回响，一声，又一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王亮走在最前面。
他手里没有拿别的东西，只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录音笔。
这两样东西不重，他却感觉自己托举着十二条沉寂了五年的生命。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专案组的核心成员，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即将踏上战场的决绝。
秦峰坐在江边，那辆黑色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王亮五分钟前发来的两个字。
“开审了。”
秦峰回复。
“等候。”
【审判时刻到了。】
【BGM建议直接上《The Final Countdown》，给魏书记一个体面。】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心情听歌。】
秦峰的思维，穿透了钢筋水泥的阻隔，抵达了那个决定命运的房间。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魏建雄抬起头。
经过了那段录音的初次冲击，他又在椅子上枯坐了几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何副省长，想到了孙志平。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事情还没到绝路。
录音又怎么样？笔记又怎么样？死无对证！张文华在国外，只要他不回来，我就可以死不承认！
靠山会救我的。孙书记不会让我出事的，我倒了，他也跑不了！
这种自我催眠让他恢复了一点点底气。
当他看到王亮再次走进来时，他甚至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轻蔑的笑。
“王组长，想通了？准备放我出去了？”
【哟，血条回上来了？】
【不错，不愧是小BOSS，还会锁血。】
【可惜啊，我这边直接请了GM，给你上的是真实伤害，你锁血也没用。】
秦峰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茶水，站起身，将几十块钱的茶钱拍在桌上。
他开始沿着江边散步，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喜欢这种感觉。
大戏已经开场，他这个导演，只需要在场外悠闲地等待演员们的最终谢幕。
审讯室内。
王亮没有理会魏建雄的叫嚣。
他走到审讯桌前，将那本笔记本和录音笔，再一次，轻轻地放在了魏建雄的面前。
动作很轻，发出的声音却让魏建雄的心脏猛地一缩。
“魏建雄，我们又见面了。”王亮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几个小时前，我给你听了一段录音，你说是伪造的。”
王亮说着，将一份文件推到了魏建雄面前。
文件顶头，是省公安厅技术鉴定中心的红色字样。
“这是声纹鉴定报告。结论是，录音中的声音，与你的声纹，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二，系你本人。”
魏建雄的瞳孔收缩。
王亮没有停顿，又将另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这是笔迹鉴定报告。结论是，这本笔记本上的字迹，与你留存的多份文件字迹，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八，系你本人所写。”
魏建雄的呼吸开始急促。
王亮继续他的陈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在魏建雄最后的心理防线上。
“我们还对这本笔记本的纸张、墨水进行了成分分析，确定其生产年份，与你记录的时间，吻合。”
“我们还对录音文件进行了底层数据分析，确认录音无任何剪辑、拼接痕迹。”
一件又一件的铁证，被王亮用最平静的语调，一件件地摆上了台面。
魏建雄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强撑着，声音干涩地反驳：“那又怎么样！张文华他人呢？你们没有他人，这一切都是废纸！”
【最后的挣扎。】
【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稻草。】
【可惜，我递给你的，是块铁。】
秦峰走上一座石桥，看着桥下的江水。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王亮发来的现场直播。
【他还在嘴硬，说无人证。】
秦峰笑了笑，打字回复。
【图样图森破。】
【告诉他，人证马上就到。】
审讯室内，王亮看到了手机屏幕亮起，他将手机收起，看向魏建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似于怜悯的表情。
“人证？”
王亮重复了一句，然后，他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
“让张文华先生进来。”
张文华！
这三个字，像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魏建雄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审讯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面容憔悴，头发花白，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魏建雄。
是张文华！
真的是张文华！
魏建雄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催眠，所有的幻想，都在看到张文华那张脸的瞬间，化为齑粉。
他完了。
他彻底完了。
“魏……魏总……”张文华的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五年了，你还认得我吗？”
魏建雄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像一尊石雕，僵硬在椅子上。
王亮没有让这出“故人相见”的戏码持续太久。
他让张文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放在了魏建雄面前。
“这是张文华先生的亲笔证词，详细叙述了五年前你是如何威逼利诱，让他执行你的命令，并帮他偷渡出境的全过程。”
王亮的声音，是这间审讯室里唯一的背景音。
“魏建雄，现在，人证在此，物证在此。”
“录音是你亲口所说，笔记是你亲笔所写。”
王亮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拿起那本笔记本，狠狠地摔在魏建雄的面前，纸张发出巨大的响声。
“那12条被你下令活埋在井下的人命，你认，还是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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