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完整”,真的还活着……
定了定神,江玄突然对身旁的李未说道:“你就不怕?”
“我当时拿着口哨,起了别的心思?比如…用它换条生路?”
槐下高中最后的绝望历历在目,人性的脆弱在生死边缘不堪一击。
李未扯了扯嘴角,一个近乎没有弧度的表情:“你不会。”
他顿了顿,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这是属于诡物的契约,它刻在‘念’里。没有我的意志允许,你吹不响它。强行使用,哨子会先吞掉吹哨人的‘声源’。”
他的目光扫过江玄和林牧,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淡漠,“而且,时空裂痕自有它的‘规矩’。
“任务中故意害人?呵,等着被死者的‘诡魂’缠到魂飞魄散吧。这是时空裂痕任务的平衡。”
林牧活动着恢复好的手腕,忍不住问:“那我们现在…安全了?结束了?”
“结束?”李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笑话,轻轻摇头。
“这只是开始。时空裂痕…像永不愈合的伤口,会不定时地把‘靠近’它的人拖进去‘缝合’。”
他最后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联系方式留了。有棘手的‘活’,可以找我。走了。”
话音刚落,他后退一步,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瞬间没入水泥地边缘的光晕之中,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点细微的空间涟漪,很快被雾气抚平。
林牧说到:“哇靠,他会闪现吗?”
江玄苦笑了一下,没有回应,死寂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缓和了下来。
二人站在原地,星光洒满肩头,真实的夜风却吹不散心底的寒意。
刚刚逃出生天的狂喜迅速冷却,被一种更深沉的宿命感取代。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未散的惊悸和对未来的茫然。
时空裂痕…下一次任务…诡物…这些冰冷的词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走吧。”江玄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胸前的相机。不管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活下来了。
两人转身,向着光晕外混沌雾气的某个方向迈步。身影很快被流动的色彩吞没。水泥地锚点恢复寂静,唯有星光永恒流淌。
另一个空间里,依旧是时空裂痕空间里的槐下高中,被诡异融合完成后的槐下高中,寂静得如同宇宙初开。
腐朽的苔藓与规则的琉璃裂痕已不再泾渭分明,它们如同两种互相吞噬又互相滋养的癌变组织,彻底融为了一体。
巨大的槐树根须不再是寄生者,而是彻底成为了建筑的骨骼与血脉,虬结着穿透每一面墙壁、每一层楼板,整座学校成了一个巨大、扭曲、缓慢呼吸着的活体。
在这活体心脏位置的校长室内,融合达到了极致。
红木办公桌一半是覆盖着粘稠菌膜的蠕动苔藓,一半是布满声波裂纹的冰冷黑琉璃。
墙壁上那些巨大的槐树油画彻底“活”了过来,腐烂的枝干与焦黑的根须在画框内外缓慢生长、纠缠。
一个身影,踏着无声的步伐,穿过死寂的走廊,推开了校长室厚重如棺盖的实木门。
那个人是顺德。
他在这片诡异融合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走到那张象征着权力与诅咒的校长椅前——椅子扶手一半是覆盖菌膜的朽木,一半是光滑冰冷的琉璃。
他缓缓坐下,动作僵硬,仿佛一具被提线的木偶。
顺德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被时间磨平的疲惫。他枯瘦的手伸进工装内袋,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枚边缘卷曲的卡通贴纸。贴纸上画着一只喷着火焰尾巴的蓝色小火箭。火箭旁边,歪歪扭扭笔迹写下的字:
【生日快乐,笨蛋明德!】
(from:小芸)
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迹,蜡质的触感依旧清晰。他摩挲着,一遍,又一遍。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
他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带着情绪,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极其缓慢地,积聚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水光。
那水光越来越重,终于不堪重负,挣脱了干涸眼眶的束缚,沿着布满沟壑的脸颊滚落。
“嗒。”
一滴浑浊的泪,砸在鲜亮的贴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泪珠顺着火箭的蓝色尾焰滑落,滴在下方融合了苔藓与琉璃,如同怪异皮肤的地面上,瞬间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穿透死寂的重量:
“我会…永远在这里…”
声音在空旷的校长室里回荡,撞击着腐烂的枝干与焦黑的根须。
“我会……一直监视你们。只要有我在……这片时空……你们永远都……不能……完全掠夺!咳咳…”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间校长室的所有木纹枝桠——同时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如同沉眠巨兽皮下血管的一次舒张。
墙壁上那些融合的苔藓与琉璃裂痕,在贴纸微弱反光的映照下,竟缓缓蠕动,投射出一片模糊的残影——
依稀是许多年前,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笑着将一台贴着贴纸的相机,塞进一个局促少年手中的画面。
画面一闪即逝。
校长室重归死寂。
唯有顺德枯坐的身影,和他指尖张褪色的祝福,成了这座活体墓碑里,唯一的守墓人。
他的目光穿透腐朽的墙壁,穿透融合的空间,死死地“钉”在那些游荡于此的“存在”之上。
那些无形的存在,仍在窥视着顺德守护的唯一净土…
本次任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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