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缓缓抬起眼。
她正看着自己，脸上不再是方才的惊恐与溃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残忍的狂喜。那双眼睛在演播厅斑斓的灯光下，亮得像两簇鬼火。
她输了这一局。
安雅在心里平静地做出判断。但输，不代表认栽。
她收起手机，没有在原地多停留一秒，转身，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走向了标着“VIP”字样的休息区。步伐依旧沉稳，背影依旧笔直，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她知道，张沈薇会跟过来。
猎人布下了陷阱，总要来欣赏一下猎物的反应。
VIP休息室的门是厚重的实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安雅没有开灯，只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城市的霓虹在她冰冷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咔哒。
门锁轻响，张沈薇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安雅姐，这里的夜景不错，很适合用来冷静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慵懒和得意。
安雅没有回头。“总导演是你的人？”
“算不上。”张沈薇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一同俯瞰这座城市，“我只是恰好知道他最近在烦恼什么。比如，节目的看点不够，需要一些更刺激的‘意外’。我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建议，仅此而已。”
“用你自己的艺人当牺牲品，张沈薇，你真够狠。”安雅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牺牲品？”张沈薇轻笑出声，“不，安雅姐，云爱是我的‘投名状’。我用她，向你展示了我的诚意——你看，为了能和你站在同一个牌桌上，我连自己最看重的棋子都敢押上来。”
安雅终于转过头，正视着她：“所以，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投鼠忌器？”
“难道不是吗？”张沈薇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里满是挑衅，“你手里的录音，的确可以让我身败名裂。但只要你按下发送键，我保证，云爱和张小橘的‘双生火焰’舞台，会成为一场载入史册的灾难。你猜，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演，会让你的投资回报率，变成负多少？”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安雅姐，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想弄死我，就得先勒死你自己。”
空气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寂。
安雅在脑中飞速运转。评估风险，计算得失，寻找破局点。
掀桌子？可以。她现在就放出录音，同时启动公关机器，将张沈薇彻底封杀。代价是张小橘的项目宣告失败，损失数千万投资，以及她在圈内的声誉会因投资失利而受到些许影响。
接受现状？不行。这意味着她将彻底受制于人，把主动权完全交到这个疯子手上。这不符合她的行事准则。
必须夺回哪怕一丝主动权。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是绑在了一起。”安雅重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绳子，依然在我手里。”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个音频文件的播放界面。
“我可以接受这次投资的失败。几千万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不能接受我的猎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安雅的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冷，“我可以不要钱，但我一定要你死。”
张沈薇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
她知道安雅说的是实话。对资本而言，有时候面子比钱更重要。
“看来，安雅姐是打算玉石俱焚了。”张沈薇缓缓点头，像是有些惋惜，随即又笑了起来，“可是，谁说只有你有掀桌子的资格？”
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刚才的更衣室。安雅气场全开，言语犀利，不容置疑地命令着“我团队全权接管”，而她的助理则像执行命令的机器，将礼服袋递过去。整个过程，被一个隐蔽的角度，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画质清晰，收音完美。
“安雅姐，你说，如果我把这段视频，配上一个‘资本女王仗势欺人，新人经纪含泪退场’的标题，再买上几万个水军，运作一下热搜……你的公关团队，需要多久才能把舆论压下去？”
张沈薇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你那个天台录音，是职场霸凌，是人品问题，我可以死。但我这个视频，是阶级对立，是资本原罪。你死不了，但会惹上一身洗不掉的骚。对于你这种爱惜羽毛的人来说，这比杀了你还难受，对吗？”
安雅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第一次，真正开始重新评估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不是一个只懂耍小聪明的经纪人。她是一个真正的，同类。
疯狂，冷静，且不计后果。
“很好。”安雅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你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手里的录音，彻底消失。”张沈薇一字一顿。
“不可能。”安雅断然拒绝，“这是我的保险。你这样的人，我信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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