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姐，我……”
“我不劝你。”温乐妮打断她，“因为没用。当你走进张沈薇办公室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郑煜香的眼泪再次涌出。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温乐妮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被榨干后的疲惫，“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下午四点，方海莲娱乐公司十九楼，艺人数据监控中心。
巨幕墙上没有跳动的数字，只分割成一个主画面和数个小窗口。
主画面，是造型室的实时监控。
镜头正对化妆台，郑煜香的脸被高清放大，每一寸皮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张沈薇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调出郑煜香的心率监测数据：85 bpm，稳定。
“心理素质不错。”她轻声自语，像在评价一件即将出厂的精密仪器。
屏幕里，造型师正用眼线笔加深郑煜香的下眼睑，试图制造出一种病弱感。
“太刻意了。”张沈薇皱眉，直接按下了桌上的通话键。
“阿Ken，停一下。”
冰冷的声音通过隐藏式音箱在造型室响起。
造型师的手一抖，郑煜香的眼皮也跟着颤了一下。
“薇姐。”
“把下眼线擦掉，”张沈薇的指令不容置疑，“用浅棕色眼影，少量多次。我要的是失眠三天的憔悴，不是被人打了一拳的狼狈。”
“……是。”
张沈薇切换画面，点开评论词云分析。
“病态美”、“祭品”、“破碎感”、“期待首播”……热度还在攀升。
她关掉通话，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
这才是市场。饥饿，贪婪，永远追逐最新鲜的血肉。
助理小林敲门进入，动作轻得像只猫。
“薇姐，品牌方的合作意向，已经有十九家了。”
他递上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logo。虚拟偶像周边、暗黑风格游戏、直播平台的天价独家签约……甚至还有一个抑郁症药物的软广植入邀请。
“都冲着柳妮蔻那波热度来的？”
“是的。他们认为‘病态偶像’是下一个风口，都在抢占先机。”小林顿了顿，“所以，他们都在等郑煜香今晚的数据。”
“告诉他们，”张沈薇的目光回到监控画面，看着郑煜香被重新描画的脸，“今晚直播结束后开启竞价。价高者得。”
“竞价？”小林愣住了。
“直播峰值在线人数，就是起拍价。之后每多一万观众，所有合作费用，上浮5%。”张沈薇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让他们看清楚，这件‘商品’的价值，是由市场决定的。”
小林只觉得后颈发凉。
“明白了。”
***
下午五点，造型室。
郑煜香看着镜子。
通话结束后，造型师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她能感觉到刷子在脸上扫过的每一丝触感，冰冷，机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
不用看也知道，是温乐妮，是李小雨，甚至可能是张靖邶。
她们会说什么？
“香香，别这样。”
“你还有我们。”
“快跑。”
她没有碰手机。
跑？跑到哪里去？回县城打螺丝吗？
张沈薇的话在她脑中回响：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两全其美。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全是化妆品的化学味道。
“好了。”造型师后退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郑煜香抬眼。
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睛，被刻意营造的憔悴感衬托得又大又空洞。像一个刚刚失去灵魂的人偶。
“衣服。”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换上那件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紧身衣，布料紧紧包裹住身体，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完全陌生的“商品”。
突然，她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自嘲，而是一个极度诡异的、带着一丝兴奋的笑容。
原来，彻底放弃自我，是这种感觉。
***
下午五点四十分，通往十九楼直播间的走廊。
灯光明亮得刺眼，将走廊照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白色隧道。
郑煜香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这是张沈薇的命令——“祭品不需要鞋子”。
紧身衣勾勒出她因为节食而过分纤瘦的轮廓，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身后助理和安保人员的目光。
B训练室的门开了，李小雨和温乐妮站在门口。
李小雨的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温乐妮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怜悯，有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郑煜香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与她们对视。
她从她们面前走过，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执行着预设的程序。
走廊尽头，她遇到了张靖邶。
张靖邶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同情，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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