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天色渐暗,创作营外的路灯在窗外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录音棚里,烧饼指尖颤抖着,按下了停止键。
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震消散在空气里,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麋蔓抱着吉他,指尖还压在琴弦上,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她不敢看烧饼,只能盯着调音台上某个闪烁的红点,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
没有回答。
麋蔓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烧饼背对着她,肩膀极轻微地耸动着。几秒后,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泣,像一根针,戳破了紧绷的空气。
“我……”烧饼猛地转过身,脸上混着泪水和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我他妈的……终于唱了句人话!”
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又像是在大笑:“五年了!麋蔓!我做了五年的声音模特,唱片公司让我怎么笑我就怎么笑,让我怎么哭我就怎么哭!我第一次……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是我自己的!”
麋蔓的眼眶也瞬间红了,她放下吉他,走过去,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抖。她只能伸出手,用力抱住烧饼。
“你一直都唱得很好。”麋蔓把脸埋在烧饼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只是他们听不懂。”
两人相拥着,像两只在暴雨里相互取暖的动物,把这些天积压的焦虑、争吵和此刻汹涌的激动,都揉进了这个拥抱里。
晚上八点,情绪平复后的两人分食着一份已经凉透的盒饭。烧饼用筷子尖戳着饭盒里的青豆,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副歌前,你那段吉他solo,从G大调到升F小调的转折,和弦连接有问题。”
麋蔓扒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有问题?”
“嗯。”烧饼恢复了制作人那种冷静到刻薄的声调,“听着很别扭,不流畅,是技术性错误。还有我结尾那句和声,气息不稳,音准飘了零点一个半音。”
“可那就是我想要的别扭!”麋蔓立刻反驳,她放下盒饭,语气急切起来,“生活从一个状态掉进另一个状态时,什么时候‘流畅’过?我妈生病,我被辞退,哪一次不是‘砰’的一声就砸下来了?你那句‘飘了’的音,听起来就像一个人快撑不住了,马上要哭出来一样,多好!”
“好?”烧饼冷笑一声,筷子“啪”地拍在桌上,“麋蔓,我们是在比赛,不是在写私人日记!张总要听的是一首完整的歌,不是一堆情绪碎片拼起来的半成品!这种‘技术性错误’,在任何一个专业评审耳朵里,都是死罪!”
“那我们就把所有‘错误’都修正掉?”麋蔓的音量也高了起来,“把吉他转调改得圆滑流畅,把你的声音修得像AI一样标准,再把那些环境音的毛刺都磨平?那我们下午在干什么?我们不又绕回去了吗?做一件毫无瑕疵,也毫无灵魂的工业品!”
“我没说要磨平一切!”烧饼烦躁地抓着头发,“我的意思是,在保留‘破碎感’的前提下,至少要符合基本的乐理规范!这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有些‘破碎’就是用来打破‘规范’的!”
两人怒目而视,棚内的空气再次变得紧张。窗外,城市的霓虹已经完全亮起,映着玻璃上两张同样倔强的脸。
良久,烧饼先泄了气。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眉心:“……行,你说的对。但是,转调那里,我还是想让它听起来更像‘故意为之’,而不是‘能力不足’。我帮你重新编一下指法,效果不变,但逻辑上更顺。”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麋蔓看着她眼下的青黑,也软化下来:“好。”
两人立刻扔下盒饭,重新投入工作。烧饼的键盘和麋蔓的吉他声再次交织在一起,这一次,她们的目标不再是争执,而是在“完美”与“真实”的钢丝上,寻找一个危险的平衡点。
九点,录音棚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冷风裹挟着一股高级香水味涌了进来。张沈薇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墨绿色的眼眸像深夜的湖,锐利得不见底。她身后,蒲露兰抱着平板电脑,面无表情。
“张总?”烧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挡调音台的屏幕,“我们……还没弄完,里面还很乱,您要不明天……”
“我不是来检查卫生的。”张沈薇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她径直走到调音台前,姿态优雅地坐下,仿佛这里是她的办公室,“蒲露兰说,你们今天进度很快。放来听听。”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想听听”,不如说是“我要听”。
麋蔓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这首歌就像她们刚出生的、遍体鳞伤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包扎好,就要被最严苛的审判官检阅。
烧饼深吸一口气,脸色发白,但还是点下了播放键。
钟表滴答,市场喧哗,压抑的旋律,然后——“刺啦!”
胶带撕裂的声音响起时,张沈薇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蒲露兰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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