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越界了。”可儿琮琮转过身，对上派派那双不知所措、泛着水光的红眼睛，声音里第一次揉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派派，你不需要因为我的保护而感激，更不必为此感到愧疚。我守护你，是因为我‘选择’守护你。这是我的意志，不是你的负担。和你值不值得，没有关系。明白吗？”
派派愣愣地看着她，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狼狈的倒影。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强行压抑的情绪闸门，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我……”她哽咽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我……明白了……”
“很好。”可儿琮琮深吸一口气，像是汲取了某种力量，随即收回视线，重新像一柄出鞘的冰剑般对准张沈薇，“如果你还想继续拍摄，那就拍最真实的。拍她的眼泪，拍她的恐惧，拍她此刻所有的不安。否则，我退出。”
张沈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几秒后，她竟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也淬着一丝更加危险的寒光。
“好，就按你说的来。”她转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摄像师，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即兴表演，“继续拍，镜头对准她们。记住，不要干预，我要看到最真实的互动。”
上午十一点，录音棚休息室。
可儿琮琮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她标志性的洁白羽翼此刻无力地耷拉在身后，随着她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刚才那场与张沈薇的对峙，几乎耗尽了她积攒了二十几年的所有叛逆和勇气。此刻，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无法支撑。
“琮琮姐……”派派端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小心翼翼地挪到她面前，“喝点热的吧，咖啡……都凉透了。”
可儿琮琮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圈，像被雨淋湿了翅膀的蝴蝶般的女孩，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她接过热茶，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低声说：“谢谢。”
派派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拘谨地坐下，双手绞着衣角，两人之间弥漫着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派派用蚊子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琮琮姐，对不起……”
“又道歉。”可儿琮琮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之前的尖锐，“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吗？”
“可是……”派派咬着下唇，声音里带着哭腔，“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和张总闹到这个地步，更不会……”
“更不会发现，原来我可以说‘不’。”可儿琮琮打断她，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派派，你知道吗？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完美天使’，完美到自己都信了。制作人说，天使的声音应该有花腔的华丽，我就去练；公司说，天使的形象必须圣洁无瑕，我就收起所有真实的喜怒。我以为，这就是身为‘天使’的全部意义。”
她顿了顿，海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与迷茫：“直到今天早上，麟衍问我，什么是‘被困’。我才第一次，像照镜子一样看清自己。我一直活在一个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华美又坚固的牢笼里。而你……”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派派身上，那目光穿透了表象，看到了更深的地方，“你让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牢笼的栅栏。”
派派怔住了，红色的眼瞳里满是震惊和不解：“我……我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存在着。”可儿琮琮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害怕自己身体里那股失控的力量，却依然拼尽全力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你被困在张总为你编织的美丽谎言里，却依然保留着最后一丝质疑的勇气。你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强。”
她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派派的头顶，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而我呢？我拥有所谓‘天使’的力量，却连一句拒绝，都需要赌上一切。所以，派派，不是你欠我什么。是我……应该谢谢你。”
派派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次不再是无声的啜泣。她猛地扑进可儿琮琮怀里，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委屈和迷茫都宣泄出来。可儿琮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那双总是保持着优雅距离的手臂悬在半空，最终，还是缓缓落下，轻轻地、试探地抱住了怀里颤抖的女孩。
就在这时，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张沈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仿佛上午花园里的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琮琮，派派，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她施施然走进来，将文件轻巧地放在茶几上，“打扰一下。刚刚收到方海莲娱乐高层的最新指令。关于《琉璃囚笼》的改编方案，他们同意了你们提出的‘融合流行音乐’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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