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创作营的食堂里,消毒水和饭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张小橘端着餐盘,径直走向角落那张桌子。
林依、秦念和陈予诺三个人聚在那里。
她们面前的午餐没怎么动,脑袋凑在一起,为桌上一张单薄的乐谱小声争论。
张小橘的脚步停在桌边。
餐盘里的筷子碰到瓷碗,叮的一声。
她吸了口气,站定了。
“这里有人?”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
三个女孩猛地抬头,满脸惊讶。
秦念的眉头皱了一下,思路被打断了。
“没、没人!”
林依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弹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动作大得差点碰倒水杯。
“姐姐你坐。”
张小橘面无表情地坐下,放下餐盘。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张乐谱。
那是她昨天丢给她们的主旋律,只有几行,像个骨架。
“你们在聊什么?”
她夹起一根青菜,慢悠悠地放进嘴里,问得随意。
“我们在想……”
秦念抢在林依前面开口。
她指着乐谱上的一个段落,语气有点冲。
“这段太空了。”
“如果配器加上强节奏的鼓点,冲击力会更强。”
“现在这样软绵绵的,抓不住人。”
张小橘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继续。
她没看秦念,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种无视比反驳更让人生气。
秦念的脸颊鼓了起来。
“我不同意。”
林依立刻反驳。
“这首歌的主题是‘联结’,不是‘战斗’。”
“这段旋律感觉很微妙,像在诉说。”
“加了重鼓点,就全毁了,太直接,太蠢了。”
她说完才觉得话重了,抱歉地看了秦念一眼。
“诉说?”
张小橘终于抬起头,扫过林依的脸。
“诉说什么?”
“说我爱这个世界?”
林依被她问得有点窘迫,但还是认真想了想。
“不……是更私人的东西。”
“像是在说……‘我在这里’,但又害怕被人发现。”
“像……孤独。”
张小橘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
一直没说话的陈予诺,把手里的录音笔攥得更紧了。
她鼓起勇气,用很小的声音补充。
“我也这么觉得……”
“这段旋律很漂亮,但是……很寂寞。”
“就好像,你能看见整个城市的热闹,但那些热闹都跟你没关系。”
空气凝固了。
张小橘缓缓低下头,盯着自己碗里分明的白米饭。
沉默包裹了她。
过了很久,久到秦念都想敲桌子了,她才发出一个极轻的声音。
“……你们听出来了啊。”
三个女孩交换了一个复杂的表情,谁也没接话。
食堂的嘈杂被隔绝开。
张小橘忽然放下筷子,抬起头。
她的表情不再空洞,反而像淬了冰。
她直直地看着她们三个。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姐姐你说。”
林依坐直了身体。
“如果……”
张小橘的指尖在木质桌面上一下下地敲着,笃、笃、笃。
“我告诉你们,‘信任’这种东西,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们怎么想?”
这个问题砸了下来。
秦念皱起眉,脱口而出:“为什么?有人骗过你?”
“这不重要。”
张小橘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
“重要的是,我曾经信过,然后我输了。”
“输掉了所有。”
“所以你就觉得所有人都会骗你?”
陈予诺的声音带着颤抖,轻声问。
张小橘的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没有回答。
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低头吃起来。
这个话题结束了。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让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林依看着她那个紧绷的侧影,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她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们也怕。”
张小橘吃饭的动作顿住,但没有抬头。
“谁不怕被背叛,谁不怕被捅刀子?”
林依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但如果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做,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们站上这个舞台,就没想过要一个人走到底。”
“是啊。”
秦念这次没有跟她唱反调。
她抱起手臂,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张小橘。
“就算最后真被捅了一刀,至少也热烈地活过、尝试过。”
“总比还没开始就先认输,当个胆小鬼要强吧?”
陈予诺握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像握着自己的心脏。
她轻声说:“我们没办法向你保证什么永远。”
“也许……也许我们也会在某个时刻让你失望,或者因为愚蠢而伤害到你。”
“但我们可以保证,只要我们还是一个团队,就会用尽全力去理解你,去听你音乐里没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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