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方海莲娱乐的会客室。
两份文件被推到安雅面前，动作不急不缓，纸张滑过桌面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毒蛇吐信。张沈薇的手指停在文件边缘，姿态优雅，压迫感却无形地收紧了整个空间的空气。
一份是光耀娱乐主要赞助商的撤资预警函，红笔圈出的“品牌信任度下滑20%”像一道淌血的伤口；另一份是手机里播放的视频——暴雨夜的大学城广场，叶佩瑜弹着键盘，林悦玺唱着原创《微光契约》。两个女孩用透明雨衣护住设备，即兴改的那句“风雨里的承诺最值钱”，引得周围学生纷纷撑开伞，为她们搭起一片临时的屋顶。
“安雅姐，你是光耀最锋利的刀，但去年那件事，让你被贴上了‘唯利是图’的标签。”张沈薇的声音平淡如水，点开平板上的数据分析，“就像Prada的股价会因代言人塌房而震荡，赞助商现在怕了。他们要的不是零失误的舞台，而是能证明‘契约精神’的温度。《信任计划》的星素合作，她们，”她指尖轻点视频里那两个淋着雨的女孩，“是你赢回信任唯一的钥匙。”
安雅的指尖在那份预警函上无意识地划过，那双总能精准掌控一切的手，此刻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发冷。她死死盯着视频里那两个女孩，那种不计后果、不加修饰的真诚，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正一寸寸、缓慢而精准地，割开她用十年“完美主义”铸就的坚硬外壳。
“薇薇……”安雅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沙哑干涩，“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阳光吗？”
张沈薇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因为阳光……会照亮所有瑕疵。”安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花了十年，把自己打磨成一件没有裂缝的工艺品，就是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软肋。”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尖锐的脆弱，快得像错觉。
“但去年那场违约，所有人都看见了。原来安雅也会失控，也会为了保护一个不值得的人，赔上自己全部的信誉。”她自嘲地笑了，“你说得对，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证明我不是只会算计的冷血机器的机会。”
张沈薇的沉默像一张网，无声地将她笼罩。
“但我有个条件。”安雅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张沈薇，声音重新淬上了冰，“这次合作如果成功，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为你即将启动的‘夜宴’项目，设计一整套视觉体系。舞台、服装、配饰，包括……”
她骤然转身，眼神炽热得近乎疯狂，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偏执。
“……你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每一个细节。”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张沈薇这个名字，是我安雅亲手雕刻的，最完美的作品。”
张沈薇终于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她走到安雅身边，抬手，冰凉的指尖暧昧地抚过她的脸颊，像在审视一件昂贵的藏品。
“成交。”她轻声说，气息拂过安雅的耳廓，“但记住，安雅姐，艺术品，有时也会反噬它的创造者。”
上午九点，《信任计划》创作营的排练室。
火药味被包裹在礼貌的措辞里，却像高压锅里即将沸腾的蒸汽，嘶嘶作响。安雅带着三份加密的合作协议和品牌方的硬性要求，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商业逻辑。
“主题曲《共生契约》必须嵌入赞助商Slogan‘Promise for life’，副歌的转音必须严格按照这个谱子来，以适配广告剪辑。录音棚标准，所有和声的误差不能超过0.03秒。”
她话音刚落，一阵突兀的键盘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角落里，叶佩瑜坐在电子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旋律轻快又温暖，像冬日午后的阳光。林悦玺靠在她身边，闭着眼跟着哼起一段即兴的和声，没有经过任何计算，却有种直击人心的力量。秦念和陈予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安雅。
“这是我们给山区留守儿童写的公益曲，《小约定》。”叶佩瑜停下手，抬起头，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安雅老师，你听，真诚比精准，有时更打动人。”
安雅的眉头瞬间拧紧，她走过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敲打所有人的神经。她俯身看着那张手写的简谱，上面歪歪扭扭的音符，在她眼里像孩童的涂鸦，幼稚又可笑。
“音乐首先是商业产品。”她的声音冷了八度，直接调出平板上的品牌代言危机案例分析图，“去年金秀贤因为个人争议事件，让Prada市值一夜蒸发百亿，紧急解约。合作的经纪公司承担天价违约金，直接破产。我不会让历史在我的项目里重演。”
“所以你的解决方案，就是把所有温度都抽干，把音乐做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商业模板？”林悦玺站起身，她一直戴着的墨镜往鼻梁下滑了一点，露出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易察rayed的锐利，“安雅老师，你的方法听起来很耳熟。像不像当年星途娱乐对待新人的手段？我记得，你入行就是因为看不惯那一套，想保护那些被规则碾压的新人？”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凝固成冰。
安雅的脸色一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她死死地盯着林悦玺，那双狐狸眼里闪过被戳中痛处的羞恼和不堪。
“你懂什么？”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发出压抑的嘶吼，“保护？我当年就是因为太天真，因为那该死的‘保护’，才会被人从背后捅刀，利用得干干净净，最后落得声名狼藉！现在我好不容易才爬回来，你们却想让我重蹈覆辙？”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重蹈覆辙。”叶佩瑜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最细的银针，精准地刺破了安雅用愤怒和痛苦吹出的气球，“是找回初心。”
她站起身，直视着安雅泛红的眼睛。
“就像《天籁之战》里，那个素人用一把破木吉他唱哭全场，赢了技巧无可挑剔的歌王。赞助商想要的‘信任’，不是一句空洞的Slogan，是能让人产生共情的故事。”
叶佩瑜绕过她，将她身后的电子琴，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安雅老师，你不是不懂音乐，你只是……不敢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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