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留你的效率,但要往里填充血肉。”张沈薇的声音敲在会议桌上,字字清晰,“比如,职场戏别再全搭棚了,去国贸找个真实的写字楼,租一层下来拍。演员的情绪也别按秒数卡,给她们空间,让她们自己去撞,去即兴发挥。剪辑的时候,忘了你那套‘7秒抓眼’的理论,我要的是让观众看完第一集就迫不及待想点开第二集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对方消化的时间。
“我要的是能被反复盘包浆的爆款,不是一阵风刮过就没影儿的快消品。”
玛希狩的后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深吸了一口气,肺叶火辣辣地疼。最终,那口气还是沉沉地吐了出来:“……我会调整。”
“很好。”张沈薇像是满意了,拍了拍手,“那么,现在开始执行。苏岳、周骁萱,去隔壁小会议室,我要在下班前看到大纲。宋悦萱、丘球儿,跟云爱去排练室,马上开始角色准备。玛导,你留下,我们聊聊技术细节。”
人流散去,厚重的木门合上,会议室里只剩下张沈薇、玛希狩和一直沉默的方海莲。
方海莲走到窗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温水,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玛导,你心里不服气。”张沈薇端起水杯,指尖的温度透过玻璃传递开,“你觉得我是在推翻你的专业,否定你这几年用数据和汗水堆起来的成功法则。”
玛希狩没吭声,只是用指甲一遍遍地刮着桌面光滑的漆皮。
“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在否定你,我是在逼你。”张沈薇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玛希狩,你很有才华,也有野心。但你被‘工业化’这个漂亮的壳子给框住了。你以为效率就是生命,数据就是圣经,却忘了——屏幕那头的观众,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她的声音放柔了些,却更像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利刃。
“人有七情六六欲,会审美疲劳,永远需要新鲜感。你那套‘爆款公式’也许能让你赢几次,但赢不了一辈子。而我想要的,是能被写进这行历史的作品。”
玛希狩终于抬起了头,眼眶里翻涌着红色的潮水:“……那如果失败了呢?”
“失败了,我担着。”张沈薇的语气没有半分犹豫,掷地有声,“但如果成功了,玛希狩,你会成为这个行业里,第一个真正把‘工业化流程’和‘艺术创作’完美缝合在一起的导演。”
她站起身,绕过会议桌,走到玛希狩身后,双手轻轻按在对方紧绷的肩膀上。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一次。”
那双手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玛希狩的身体狠狠一颤。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那股不甘和挣扎终于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试试。”
“很好。”张沈薇松开手,重新坐回主位,气场瞬间切换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决策者,“那么,我们来聊聊具体的技术方案。”
早上九点,方海莲娱乐大楼的排练室。
整面墙的巨大镜子,将空旷的房间映照得更加寂寥。云爱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飘忽。宋悦萱和丘球儿站在她身后,像两个等待老师发落的小学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坐吧。”云爱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在安静的房间里荡开回音。
两人依言在她身后的地板上坐下。宋悦萱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云爱姐,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云爱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有没有被人从头到脚地否定过?”
宋悦萱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太多次了。”
“我也是。”丘球儿下意识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从我入行开始,就有人说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说我演技烂得像块木头……”
“那你们当时是什么感觉?”云爱追问。
“委屈。”宋悦萱的声音开始发颤,“特别委屈。我明明拼了命地去学,去练,可他们永远只盯着我的脸,觉得我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脸换来的。”
“愤怒。”丘球儿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泛白,“我想吼回去,想证明给他们看,可我连怎么证明都想不出来。”
“那就对了。”云爱转过身,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们,“这就是你们要演的角色最核心的情绪。不是剧本上那两个干巴巴的词,‘委屈’、‘愤怒’,而是你们自己骨头里、血液里真真切切感受过的委屈和愤怒。”
她站起身,走到宋悦萱面前,然后缓缓蹲下,让自己和坐着的她平齐。
“悦萱,你演的是个职场新人。她揣着一腔热血和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想象,一头扎进现实,然后被撞得头破血流。她的方案被领导当成垃圾,她的加班被同事当成笑话,她的所有努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云爱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柔,像羽毛拂过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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