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办法吗？”张沈薇冷静地问，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投资方那边，不能再沟通一下？”
熊黑猗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沟通过了，沈薇。从昨天拿到剧本初稿开始，我就在跟他们拉扯。”她抬眼，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他们砸了钱，要的是回报率，是能引爆社交媒体的话题。在他们看来，‘真实’这两个字，远不如‘鲨鱼’和‘山匪’值钱。”
“可那不是我们的故事。”罗生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他低头看着剧本上那些陌生的字句，眉头紧锁，“我们没有打过鲨鱼，也没有遇到山匪。我们只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起走到了这里。”他抬起头，那双纯粹的深褐色眼眸直视着熊黑猗，“如果演了假的，那我们和骗子有什么区别？”
“生姜！”张沈薇立刻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她知道罗生姜的心思单纯，但也明白在熊黑猗面前说这种话有多不合时宜。她转向熊黑猗，语气放缓了一些：“猗姐，生姜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他还不懂这里的规矩。”
“不，我懂。”熊黑猗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她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感，“我懂他想说什么。但生姜，你也要懂，这里不是绵塞郡。在娱乐圈，‘艺术加工’是规则，不是选择题。观众想看的不是纪录片，是传奇。”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锐利起来，“你们俩现在的话题度，#神仙搭档#，五千万的阅读量，你以为是怎么来的？是你们俩在食堂吃了什么清淡小菜吗？不是，是你们过往经历带来的神秘感和戏剧性。投资方要做的，就是把这种戏剧性放大到极致。”
张沈薇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熊黑猗说的是事实，却无法接受。“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她指着剧本上那段搏斗鲨鱼的描写，指尖微微发颤，“这根本不是放大，是无中生有。我们俩的故事，最珍贵的就是真实。如果连这个都丢了，我们还剩下什么？只剩下资本包装出来的虚假人设吗？”
“那你们还想不想走下去？”熊黑猗突然反问，声音冷了下来，“别忘了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时砚之临和菊哥他们都在为了总决赛拼命，你们呢？总决赛之后呢？热度是会散的，沈薇。这部微电影是公司给你们争取到的最好的机会，是把你们的热度变现、稳固你们地位的关键一步。如果搞砸了……”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罗生姜沉默着，他看看张沈薇紧绷的侧脸，又看看熊黑猗冰冷的眼神，忽然开口：“如果……我们自己写呢？”
熊黑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们自己写？生姜，你认识剧本上所有的字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罗生姜的痛处。他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难堪地垂下头。
“猗姐！”张沈薇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划出刺耳的声音。她双眼直视着熊黑猗，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没必要这么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熊黑猗毫不退让地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愈发强硬，“我是在提醒你们，不要太天真！你们以为这是过家家吗？拒绝的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投资方撤资，公司对你们失望，你们俩就会被打回原形！到时候，别说拍微电影，你们连下一次登台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也比出卖自己的经历强！”张沈薇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我们的故事，是我们在堰子江县一点一点走出来的，是用血和泪换来的，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涂抹改造的商品！如果为了留在这里就必须撒谎，必须演一个连我们自己都看不起的虚假人生，那我宁可不留！”
“你——”熊黑猗也被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张沈薇，你别忘了你的合约！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弦被拉到了断裂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罗生姜再次抬起了头。他的脸依旧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我是不认识很多字。”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倔强的平静，“但是，我可以学。我们的故事，发生过什么，没发生过什么，我全都记得。我可以讲给你听，你帮我写下来。”他转向张沈薇，目光里满是信任和依赖，“我们可以一起写，就像我们一起排练一样。我们的故事，只有我们自己能写好。”
张沈薇看着他，心中的怒火和激动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她看向熊黑猗，眼神恢复了最初的冷静，但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猗姐，这就是我们的决定。我们可以配合宣传，可以跑通告，但剧本，必须由我们自己来主导。我们可以不当编剧，但故事的核心必须是真实的。如果投资方不能接受，那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不拍了。所有的后果，我们自己承担。”
熊黑猗死死地盯着他们俩，一个眼神坚定，一个满是依赖与信任，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外人无法插入的默契和气场。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许久，她脸上的怒气缓缓褪去，转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无奈。
她向后靠倒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沙哑，“把你们想拍的，真实的故事，写成大纲。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你们拿出来的东西能说服我，我就去跟投资方拼命。如果不能……”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那你们就准备好，去跟鲨鱼搏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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