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在山林间隐约回荡时,鹰嘴崖营地已完成最后的集结。
林珩站在主营前的空地上,月光透过松枝筛下碎银般的光斑,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右手下意识摩挲着腰间刀柄上的老茧,那是多年征战留下的印记。
赵猛手持泛黄的名册,逐一点算人数,每念一个名字,便有士兵低声应诺:
轻伤弟兄七十一人,重伤及非战斗人员五十六人,精锐护卫六十人,总计一百八十七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声音穿透营地的寂静,惊起树梢几只夜鸟。
物资清点!林珩沉声下令,指尖在名册边缘轻轻敲击。
两名医兵立刻上前,其中年长的李医官展开油纸清单:
1+N模式分装伤药,基础金疮药十袋由医兵携带,额外准备麻沸散三瓷瓶、止血绒五包;
每人背负三天干粮——其中两顿是便于携带的炒面,一顿为麦饼,两皮囊水分别装在内外层,外层水囊做了防漏处理。
负责后勤的王伍补充道:骡车两辆,采用装前卸后法子装载,前栏载加固担架的榆木杆与麻布,后厢码放剩余粮食三百斤、盐巴二十斤,都用草席裹紧防潮。每车套两匹骡马,已检查过马蹄铁,备了备用掌钉。
林珩点头,目光扫过列队的士兵——他们虽衣衫褴褛,却个个腰杆挺直,眼中映着篝火与星光,没有丝毫退缩。
角落里,一名年轻士兵正悄悄将自己的麦饼掰了半块,塞进重伤员的行囊。
第一批出发!林珩挥手,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
李虎带领二十名轻伤弟兄走出队列,他们迅速换上提前准备的粗布商贩衣裳,领口袖口故意磨出毛边。
士兵们用炭灰轻轻抹黑面容,肩上挎着不起眼的布包,包底缝着暗格,里面藏着短刀与火石。
按路线沿西侧山涧走,那里多乱石便于隐蔽。林珩压低声音,指尖在地面划出简易路线图,
每日午时在岩壁凹陷处休整,留下三角石堆为标记,但注意石堆要偏向北侧三丈,误导追兵。三日后在青狼谷三岔口等候,那里有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作为接应点。
李虎抱拳应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少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把弟兄们安全带过去。
转身时,他顺手拍了拍身边最年轻士兵的肩膀,那士兵紧张得手心冒汗,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队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脚步轻得如同林间夜兽,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槐树叶。
半个时辰后,第二批队伍出发。王豹指挥着士兵用厚布垫在担架底部,小心翼翼地抬起伤员,每一步都配合着呼吸节奏。
骡车在前面引路,车轮裹着三层麻布,滚动时只发出轻微的声。
林珩走到一辆担架旁,看着上面受伤的陈武——他左臂缠着渗血的麻布,却仍攥紧半截断箭,那是上次突围时缴获的官军箭矢。
委屈你了,林珩声音放柔,到了岭南,让李医官给你好好治伤,那里气候湿润,利于伤口愈合。
陈武虚弱地摇头,眼中却闪着光,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少将军去哪,属下就去哪!当年若不是大将军在乱军中把我拉回来,我早成了刀下亡魂。
林珩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传来布料下骨头的触感,心中一紧,却只轻声说:保重。
待第二批队伍走远,林珩与赵猛开始清理营地痕迹。
他们用松针仔细覆盖篝火余烬,再浇上少量水,确保没有火星残留;
用树枝刮去地面明显的脚印,将临时搭建的草棚立柱深埋入土中,连掉落的碎布都仔细收起,塞进预先挖好的土坑。
赵叔,我们断后,林珩说着,将最后一块木柴扔进山谷,
沿着第二批的路线追上去,注意抹去两道队伍的痕迹,特别是骡车辙印,要用树枝横向扫乱。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数日生死的悬崖——月光下,鹰嘴崖的轮廓依旧险峻,崖壁上的苔藓在夜风中长期湿润,却已看不出半分人迹。
与此同时,黑风隘官军大营内,赵承武正暴跳如雷。
帅帐内,打翻的茶盏碎片散落一地,上好的龙井在案几上漫开深色的水痕。
粮库被劫的消息清晨传回,他摔碎了手中的茶盏,怒吼道:一群废物!三十人守不住一个粮库,还让反贼放火烧了草料房!
副将颤颤巍巍地捧着海捕文书,上面画着林珩的简易画像,虽略显粗糙,却刻意放大了他眉骨处的刀疤:
将军,属下已按画影图形张贴通缉令,赏格五百两白银。派去的斥候回报,反贼可能逃回了鹰嘴崖!
赵承武拔出腰间长刀,一刀劈在桌案上,木屑飞溅:
那就去搜!把鹰嘴崖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传我命令,每队带三天干粮,沿途州县需提供补给,发现可疑人员就地扣押!
正午时分,数百名官军气势汹汹地赶到鹰嘴崖。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面面相觑——营地空空如也,只有被风吹散的干草和几处冰冷的篝火遗迹,别说人影,连一丝炊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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