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田之战后的庄严葬礼,如同一场灵魂的洗礼,
将“牺牲与奉献”的精神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桃源人的心中。
复仇的烈焰暂时平息,但带来的并非松懈,而是一种化悲愤为力量的沉静与紧迫感。
林珩深知,一时的胜利和情感的凝聚,不足以支撑桃源的长远发展。
必须将脑海中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系统性地传承下去,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生产力与战斗力。
他不可能永远事必躬亲,桃源的未来,终究要依靠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在将村落的日常防卫与巡逻重任正式交付给在此战中表现出色、沉稳可靠的秦飞后,
林珩将自己关进了那间兼作书房和实验室的屋子,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着书。
这不是着书立说,扬名立万。
这是一项极为枯燥、繁琐却至关重要的基础工程。
他要将目前桃源已触及以及未来一两年内可能用到的、
符合当前技术水平的各行各业的关键知识、原理、工艺流程、注意事项,尽可能系统、详尽地记录下来。
从燧发枪的击发机构优化、枪管膛线的刻画要点、火药颗粒化的最佳配比与安全生产规范,到水泥的烧制温度控制、不同标号的应用场景,
再到即将开始探索的石油分馏装置设计图、橡胶的初步处理方法与潜在用途设想,
甚至包括农作物的轮作、施肥技巧,
基础的外伤清创、消毒隔离原则……事无巨细,但凡能想到的,他都决心记录下来。
然而,一个巨大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
谷中除了陈老先生、阿芷等极少数人,以及像秦飞这样因军旅需要而粗通文墨的将领外,
绝大多数人,尤其是各行业的匠人头领、负责生产的骨干,
几乎都是目不识丁的“睁眼瞎”。
他写出的东西,若无人解读,便是一堆无用的符号。
面对这一困境,林珩没有气馁,反而激发了他的智慧。
他立刻在谷中进行了一次紧急“普查”,目标是寻找那些或多或少“识文断字”的人。
或许是曾经的家道中落,或许是短暂的蒙学经历,
最终,他找到了二十余人。
这些人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可能只认得几百个常用字,
有的或许只能磕磕绊绊地通读一篇简单文章,但在这个时代,这已是难得的文化火种。
林珩将这些人召集起来,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测试,
根据他们的识字量和理解能力,将他们分派到各个行业工坊
冶炼坊、木工坊、武器坊、水泥坊、即将组建的石油实验组、农事组、医署等等。
他们的任务,就是作为“技术书记员”或“知识传达者”,
将林珩写出的手册内容,逐字逐句地读给那些不识字但经验丰富的坊主、匠人头领听,
并协助他们理解、记录下要点,并在实践过程中,随时将遇到的问题和不解之处反馈回来。
这是一个看似笨拙却极具智慧的“传帮带”机制。
一方面,知识得以跨越文字障碍,直接传递给一线生产者;
另一方面,这二十多位“书记员”在反复诵读、解释、与工匠讨论的过程中,
自身也对技术知识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实现了“教学相长”,
为未来培养技术管理人才埋下了种子。
林珩规定,遇到无法解释的难题,由各坊主或“书记员”汇总,
可随时向陈老先生请教,若陈老先生亦无法解答,则直接报予他本人。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珩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着书”状态。
阿芷几乎放下了医署的所有其他事务,终日陪伴在他身旁。
屋内,光线依赖着从窗户透进的日光和桌上那盏燃烧着动物油脂、光线昏黄跳跃的油灯。
当林珩伏案用鸭毛疾书(林珩还是觉得毛笔写太慢了),用炭笔在精心鞣制的皮纸上绘制草图、书写说明时,
阿芷便在一旁静静地研磨墨汁,整理散乱的稿纸,为他递上温水。
当林珩写得手腕酸麻、头晕眼花时,他便停下来,将构思好的内容口述给阿芷,由她执笔代书。
“此处,燧石击砧的角度,需再精确三分,可提高发火率……对,就这样写。”
“石油蒸馏,首重密封!冷凝管长度与水温,决定馏出物成分……
这里画个示意图,你来看,蒸汽上行,遇冷凝结……” (此时石油分馏尚在理论阶段)
“外伤清洗,必用沸水晾凉后的净盐水或酒精,绝不可用河水、井水直接冲洗……”
昏暗跳跃的油灯下, 常常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林珩低沉而清晰的讲解声,
间或夹杂着阿芷轻柔的提问。
阿芷天资聪颖,心思细腻,不仅字迹清秀工整,更能时常提出一些切中要害的疑问,
促使林珩将原理讲得更加透彻。
这段日夜相伴的时光,
不仅是在完成一项浩大的知识梳理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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