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珩于云城誓师北伐的同一时间,
百里之外,丰君府府城,那座比云城更高大、更雄伟的城池核心——府主议事厅内,
却是另一番压抑沉重的景象。
时值深夜,厅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与焦虑。
主位之上,端坐一人。此人身形高大,年约四旬出头,面容原本或许称得上威严,
但如今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鸷与愁容,下巴与两腮布满青黑色的胡渣,更添几分憔悴。
他便是这丰君府的最高统治者,府主沈蠡。
下首两侧,分坐着六人,皆是沈蠡的心腹班底,文官武将皆有。
此刻,无人言语,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众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沈蠡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
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诸位……云城逆匪,恐不日即将来犯。
局势之危,想必诸位心知肚明。
今日召大家来,便是要议个章程出来,如何应对眼下这场叛乱。”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一位身着绛紫色官袍、面容清瘦的老者,
乃是府中长史周文远,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忧心忡忡地开口:
“府尊,下官以为,眼下之势,确已危如累卵。
月前,江都尉、龙副将先后……唉,
出师未捷,便遭不测,军中已是人心惶惶,皆言云城贼寇有妖法,
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无形无影,防不胜防啊!”
他这话一出,在座几位武将打扮的人脸色都更加难看。
右首一位满脸横肉、身披铁甲的魁梧汉子,乃是府城都尉熊威,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怒道:
“放他娘的屁!什么妖法!定是贼人派了武功高强的刺客,用了某种极其厉害的弩箭!
江、龙二位将军,定然是疏于防范,才着了道!”
话虽如此,但他眼中的那一抹后怕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两次出征,主将都是在数千军士环伺之下,被一击毙命,连凶手影子都没看到。
这已经不是寻常刺客能解释的了。这种未知的死亡威胁,如同鬼魅般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另一位面容精悍的将领,校尉赵昆,叹了口气,接口道:
“熊都尉,是不是妖法暂且不论。但贼人此等手段,着实骇人。
我军如今士气低落,皆畏出战。更可虑者,我等对云城虚实,所知甚少!
仅知当日破城之敌,不过数百,但用何法瞬息间攻破我云城坚城?是内应?是奇兵?
还是……真有我等不知的攻城利器?一概不知!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我连敌人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更别提那诡异手段了,我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啊!”
他这番话,说到了关键处。
桃源军攻克云城时,采用了超越时代的爆破和火器战术,行动迅速,且事后严密控制了消息。
在沈蠡等人看来,云城几乎是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就丢了,这本身就充满了诡异和恐怖。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来源。
沈蠡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何尝不知这些?当初云城失陷,他震怒之余,第一时间就想发兵征讨。
但两次派兵,主将皆莫名其妙被杀,大军溃散而回,这让他彻底胆寒了。
他上报朝廷,本以为能请来援军,结果等来的却是一纸催促他北上抗蛮、并从他这里抽走三千精锐的调令!
“朝廷……唉!”沈蠡重重一拳砸在扶手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无奈,
“北境吃紧,朝廷亦是无兵可派,反而抽走我三千精锐!
如今府城守军,满打满算,已不足两千!还要分守四门,捉襟见肘啊!”
一直沉默的主簿钱益,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文官,小心翼翼地开口:
“府尊,朝廷靠不住,我等只能自救。
下官以为,云城逆匪隐忍至今,必是在等朝廷抽调我南方兵力、府城最为空虚之机。
如今……时机怕是已经到了。他们下一步,目标定然是我府城!”
这一点,在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被钱益点破,还是让气氛更加凝重。
“为今之计,”周文远再次开口,提出了当前形势下最稳妥,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唯有固守待援一途。府城城高池深,存粮尚可支撑数月。
逆匪虽诡异,但兵力想必不多,只要我等紧闭四门,凭坚城固守,逆匪想要强攻,绝非易事。
只要能坚守数月,待北境战事缓解,或周边州府压力稍减,未必没有转机。”
“固守?”熊威哼了一声,
“周长史,守城也要有兵!如今兵力不足,如何守?
况且,贼人若真有迅破云城之法,焉知不能破我府城?”
“那依熊都尉之见,该当如何?难道开城投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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