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卫生间里那场无声的崩溃与自掴,仿佛抽干了苏晚柠最后一点虚浮的力气。之后的日子,她更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躯壳,麻木地往返于哥哥家的地下室和那间庞大的仓储超市之间。站在收银台后,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扫描、装袋、收银找零这些重复千百遍的动作上,不敢有丝毫分神。因为一旦空闲下来,傅斯年与苏清鸢并肩而立、温馨默契的画面,就会如同最顽固的噩梦,骤然闪现,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心绞痛和排山倒海的悔恨。
她学会了更深地低下头,更紧地抿住嘴唇,用粗硬的工服袖口掩饰偶尔因疲惫或情绪波动而泛红的眼眶。周围的同事大多和她一样是临时工或兼职,彼此交流不多,也无人关心她的过去。这让她获得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至少在这里,没有人会当众撕开她的伤疤,嘲讽她的不堪。这份工作虽然辛苦卑微,却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在“活着”、还在“赎罪”的浮木。她不敢想象失去它的后果。
哥哥苏亦辰对她依旧冷淡。每日的早餐依旧是简单的两片吐司加牛奶,偶尔会多一个苹果。他几乎不与她同桌吃饭,更不会过问她的工作细节,只是在她某天因为腰伤实在疼痛、回来稍晚时,会冷冷地瞥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别想偷懒,别想装可怜。
苏晚柠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她知道,这是她该受的。她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每天微薄的工资,留下极少一部分作为应急,其余都用来购买最廉价的食物,努力不再给哥哥增添额外的负担——哪怕他可能根本不在意那点钱。她甚至开始学着在超市打折时,购买一些临期的食材,试图自己摸索着做点简单的饭菜。味道自然不佳,但能省下一点钱。这种锱铢必较、精打细算的生活,与过去挥金如土的日子对比,每一天都在凌迟着她的感官,却也让她对“生存”二字,有了最血淋淋的认知。
这天,轮到她上晚班,并且需要参与月度盘点。超市晚上十点停止营业后,他们这些收银员和理货员还要留下来,配合仓储清点库存,预计要忙到后半夜。盘点是硬性任务,不允许请假,否则很可能直接失去工作。苏晚柠提前跟哥哥报备过,苏亦辰只回了一个“嗯”字。
晚上九点多,超市里的顾客已经寥寥无几。苏晚柠正一边接待最后几位顾客,一边在心里默记着等会儿盘点的区域和注意事项,腰部的旧伤因为长时间站立又隐隐作痛起来。就在这时,她挂在工服内侧口袋里的、那个哥哥给她应急用的老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铃声是默认的、尖锐刺耳的那种,在略显空旷的超市里显得格外突兀。旁边的同事和正在结账的顾客都看了过来。超市规定工作时间不能接打私人电话,苏晚柠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按掉。但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哥哥”两个字,她的心猛地一跳。哥哥极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连忙对面前的顾客说了声“抱歉,稍等”,也顾不得规定,捂着手机快步走到不远处相对安静的货架通道里,接听了电话。
“喂,哥?”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电话那头,苏亦辰的声音传来,不同于以往的冷硬,而是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然能听出的急促、沉重,甚至有一丝罕见的……沙哑。
“苏晚柠,你现在立刻来市第一医院!急诊中心,ICU病房!”苏亦辰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下来,“爸情况突然恶化,很危险!快!”
“什……什么?”苏晚柠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握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爸他……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妈说……”
“少废话!让你来就立刻来!”苏亦辰厉声打断她,语气中的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让苏晚柠浑身冰凉,“妈已经在了,医生说……很不好!你快点!”
说完,不等苏晚柠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急促的忙音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爸爸……病情恶化……很危险……ICU……
这些词像冰锥一样刺进苏晚柠的耳朵里,冻僵了她的血液。她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父亲中风后身体一直不好,她是知道的,母亲和哥哥从未让她去探望过,她也没脸去。可她没想到,会突然恶化到进ICU的地步!
必须立刻去医院!必须马上见到爸爸!
这个念头疯狂地冲撞着她的脑海。她转身就想往外跑,却差点撞到身后的货架。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腰伤,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这疼痛比起心头的恐慌,微不足道。
“苏晚柠!你干什么去?盘点马上开始了!”主管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柠猛地停住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她转过身,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主、主管,我……我家里有急事,我父亲病危,在医院ICU,我……我必须马上过去!求求你,让我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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