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A市基地,指挥中心办公室。
刘浩智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面前的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瘦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那“哒、哒、哒”的声响,成了这间办公室里唯一的动静,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他放任一个来历不明、言语荒诞的女人去参观基地的核心部门,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林惊鸿的前途,是他自己的判断力,甚至是整个基地的未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邪,还是真的被那个女人眼中不似作伪的真诚所打动。又或者,是被林惊鸿那句“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所说服。
机会……
在这个绝望的时代,这个词本身就带着致命的诱惑。
这个陆小白,给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让他很难拒绝。
桌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刺耳的电流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通键。
“说。”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冷静、严谨,但此刻却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和颤抖的女声。
“刘负责人,我是三号实验室的陈飘雪。”
刘浩智的心猛地一悬。“水,检测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陈飘雪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成分很普通,就是水,以及一些常见的矿物质,没有任何特殊或未知的有机物、放射性物质。”
刘浩智的眉心瞬间拧紧,一股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吗?
然而,陈飘雪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但是,刘负责人……”
“我们将稀释一百倍的水溶液,滴加到了正在发生尸变的D级感染者离体组织样本上……”
陈飘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坏死的细胞,停止了进一步的崩解。不仅如此,在持续观察的五分钟后,我们通过高倍显微镜检测到……有0.01%的细胞,出现了……再生的迹象!”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浩智握着通讯器的手,青筋暴起,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陈飘雪,你再说一遍。”
通讯器那头,陈飘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带着一种颠覆性的力量,狠狠砸进刘浩智的耳朵里。
“我说!它不仅能抑制尸化病毒的活性!它还能逆转坏死!刘负责人!这水……它不是镇定剂,也不是什么吸引剂!”
“它很有可能……是解药!”
“解药”两个字,像是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进了刘浩智的脑髓深处。
他猛地松开手,通讯器“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但他完全顾不上了。
办公室的门被他从里面撞开,发出一声巨响。守在门口的警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询问,就只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裹挟着一阵狂风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
“负责人!”
警卫的呼喊被远远甩在身后。
刘浩智的肺部像是被火焰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痛感。他从未跑得这么快过,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去三号实验室!亲眼看看!
他甚至没有等专用电梯,直接冲进了旁边一部正在下行的普通运载电梯。里面几个搬运物资的工人看到负责人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一种骇人气势地挤进来,全都吓得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喘一口。
电梯门一开,他便再次冲了出去。
通往三号实验室的白色长廊,此刻在他脚下仿佛没有尽头。
“砰!”
实验室的隔离门被他粗暴地推开。
里面的景象和他想象中的狂喜或混乱完全不同。
整个实验室静得可怕,十几名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科研人员,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围在一台主显示屏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压抑的、濒临爆发的紧张感。
陈飘雪就站在最前面,她没有回头,但刘浩智能看到她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给我看。”
刘浩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他挤开人群,视线死死钉在巨大的显示屏幕上。
屏幕被一分为二。
左边,是标记为“对照组”的影像。灰败、崩解的细胞组织,像是一片被彻底烧毁的废土,无数黑色的、代表着尸化病毒的斑点在其中肆虐、扩散,充满了死亡与腐败的气息。
而右边,标记着“实验组”的影像,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黑色的斑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虽然依旧存在,却失去了活性,凝固在了原地。
而被它们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细胞组织,虽然大部分依旧呈现坏死状态,但……在那片灰败的“废土”边缘,竟然出现了一点、两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实的、代表着生命活性的绿色荧光!
那荧光很微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它没有。
就在刘浩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其中一个光点,极为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分裂成了两个!
“嘶——”
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刘浩智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地、狠狠地向上提了一下!
这不是抑制!
这不是延缓!
这是新生!
他猛地转头,一把抓住陈飘雪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对方秀气的眉毛都蹙了起来。
“样本还有多少?”
“只用了0.1毫升的稀释液,原液……原液一滴没动!”陈飘雪的声音同样在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行汇报,“负责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它的作用机制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它不是通过抗体去中和病毒,更像是在……在提升细胞本身的生命层级!让它们能够自行抵御和修复病毒带来的损伤!”
“我不管什么机制!”刘浩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盯着陈飘雪,“我只问你,如果用在活人身上,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这个问题,让整个实验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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