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所乘的快船“飞鱼号”正全速向北行驶。这是一艘仅五百料的哨船,船小速快,在夜色中如鬼魅般滑过海面。为防暴露,船上不挂旗,不点灯,只借着朦胧月色辨识方向。五十名亲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此刻半数警戒,半数轮休,无人说话,只有船桨划水的哗哗声,以及海风掠过帆索的呜咽。
船首,李景隆披着斗篷,望着漆黑的海面。从松江到天津,海路一千二百里,顺风三日可抵。但他走的是外海航线,避开寻常商道,以防耳目。出发前他已计算过,初五黎明前可到天津,届时换马北上,再有三日便能抵达大同。
“公爷,进舱歇会儿吧。”亲卫队长石勇低声道,“您肩上旧伤未愈,海上风大。”
“无妨。”李景隆紧了紧斗篷,“到哪了?”
“按海图,已过登州,明日午时可到莱州湾。只是……”石勇犹豫,“咱们这一路,太静了。”
“静?”
“是。按说这季节,渤海上应有不少渔船、商船。可咱们走了两日,只见到三艘船,还都是空载的货船,见了咱们就躲。属下总觉得……不对劲。”
李景隆眉头微皱。确实太静了。渤海是大明海贸要道,即便夜间,也不该如此寂静。除非……有人清空了航道。
“传令,全员戒备。再告诉舵手,偏东五里,走深海区。”
“是!”
命令刚下,了望哨忽然低呼:“左舷!有船!”
众人望去,只见左舷二里外,三艘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拢。看形制,是广船,但未挂灯,船速极快,呈品字形包抄而来。
“是冲咱们来的。”石勇拔刀,“公爷,进舱!”
“来不及了。”李景隆冷静观察,“让他们靠近。所有人,准备接舷战。记住,抓活的。”
“是!”
三艘敌船迅速逼近,在三十步外停下。中间那艘船上,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前面可是李太师的船?我等奉黄大人之命,特来相送。”
黄大人?黄淮!李景隆心头一凛。他秘密北上的消息,果然泄露了。
“本官正是李景隆。”他走到船头,“黄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那声音笑道,“黄大人说,太师为国操劳,北上辛苦,特备薄礼,请太师笑纳。”
话音刚落,三艘敌船上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火光中,可见每艘船上都有二三十人,手持强弓硬弩,箭镞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放箭!”
箭如飞蝗!石勇急扑上前,用盾牌护住李景隆。但“飞鱼号”船小,无处可避,顷刻间便有数名亲卫中箭。
“公爷,下水!”石勇急吼。
“不能下!”李景隆拔剑格开一支流矢,“下了水就是活靶子!传令,冲中间那艘,接舷!”
“飞鱼号”舵手猛打船舵,船身急转,直撞向敌船。两船相接的瞬间,李景隆率先跃上敌船,剑光一闪,已刺倒一人。五十亲卫如狼似虎,跟着杀上。
接舷战惨烈。敌船人数虽多,但李景隆的亲卫皆是百战精锐,结阵而战,以一当十。石勇尤其勇猛,一柄大刀左劈右砍,无人能近。李景隆则专寻头目,剑法刁钻,连杀三人。
“撤!快撤!”那沙哑声音惊恐大叫。
但为时已晚。李景隆已认出此人——正是黄淮府上的护卫统领,姓胡,脸上有道疤。他飞身扑上,剑尖直指其喉:“说!黄淮还安排了什么?”
胡统领面如死灰:“太、太师饶命!黄大人……黄大人在沧州、河间都设了卡,要截杀太师。还、还派人去了天津,要烧掉港口的船,让太师无法北上……”
“好个黄淮。”李景隆收剑,“绑了,堵上嘴。清理战场,换船!”
“是!”
三艘敌船,两艘被夺,一艘逃窜。清点伤亡,亲卫战死七人,伤十一人。李景隆肩头也中了一箭,所幸不深。他让军医草草包扎,便下令换乘敌船中最大的一艘,继续北上。
“公爷,咱们的行踪已露,黄淮必有后手。”石勇忧心忡忡。
“那就让他来。”李景隆眼中寒光一闪,“传令,改道,不走天津,走秦皇岛。另外,放信鸽给陈瑄,让他派船接应。”
“是!”
几乎同时,南京,黄府。
黄淮正在书房焦急踱步。派去截杀李景隆的胡统领,已逾期半日未回信。难道失手了?
“老爷,”管家悄声进来,“刚接到飞鸽传书,李景隆的船在渤海遇袭,但……被他反杀了。胡统领被擒,咱们的三艘船,丢了两艘。”
“废物!”黄淮怒摔茶杯,“几十个人,拦不住五十人?”
“听说……李景隆的亲卫太过悍勇,咱们的人不是对手。而且,李景隆改道秦皇岛了,不去天津了。”
秦皇岛?黄淮脸色一变。秦皇岛是永平府地界,属蓟镇,那里驻有辽东兵。若让李景隆与辽东兵会合,再想截杀就难了。
“立刻给永平知府去信,就说有海寇冒充朝廷大员,让他务必拦下。再……”他压低声音,“给大同那边的‘朋友’去信,让他们在徐辉祖的粮草上做点手脚。李景隆不是要去大同么?让他去,去了也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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