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转入深秋,凤阳宫内的地龙早已烧起,驱散了外面的寒意。
陈月仪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整个皇宫,尤其是凤阳宫,都处于一种既期待又紧张的静谧氛围之中。
产房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就在凤阳宫后殿的一处暖阁,通风透气却又保暖,里面一应用具,从产床到婴儿的襁褓,都是簇新且经过严格熏蒸的。
太医院最有经验的妇科圣手和稳婆、医女们也都早已就位,随时听候传召。
陈月仪的母亲,承恩公夫人柳氏,更是提前半个月就得了恩旨,住进了凤阳宫的偏殿,以便随时陪伴女儿。
这日午后,陈月仪感觉腹中的动静比往日更频繁些,腰腹也坠胀得厉害。
她心知恐怕就是这两日了,虽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眉宇间还是难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疲惫。
她穿着一身特别宽大的凝夜紫暗花软绸长袍,斜倚在暖榻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像揣着个小西瓜,柳氏正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着闲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娘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这般,又盼着你快来,又怕疼得厉害。”
柳氏笑着回忆,眼神里满是慈爱,“等你真落到怀里,看着那小人儿,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陈月仪勉强笑了笑,刚要说话,又是一阵宫缩袭来,她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轻轻吸了口气。
柳氏立刻察觉了,连忙问道:“又疼了?这次间隔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一次。”
陈月仪缓过劲来,低声回答。
柳氏心中了然,这怕是真要发动了。
她面上不显,只是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放宽心,瓜熟蒂落,都是这么过来的。太医和稳婆都是极好的,陛下也重视,定会平安无事。”
正说着,殿外传来了请安声,是太子沈泽晟下了学过来了。
六岁多的晟儿如今个子窜高了不少,许是经历了一场大病,眉目间更添了几分沉稳。
他规规矩矩地给外祖母和母后行了礼,然后便走到榻边,一双酷似沈彦之的眸子担忧地看着母亲:“母后,您今日感觉如何?妹妹可还安分?”
他看着母亲硕大的腹部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小眉头微微蹙着。那场大病让他对“生病”、“不适”这类词汇格外敏感。
陈月仪看到儿子,心中柔软,拉过他的小手放在自己肚皮上,柔声道:“母后没事,妹妹也好着呢,你看,她又在动了。”
感受到掌心下那有力的胎动,沈泽晟的小脸上露出惊奇又温柔的神色,但随即又担忧地问:“那母后会不会很辛苦?儿臣听说……听说生孩子很疼。”
他后面那句话声音小了下去,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儿子这般懂事,陈月仪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忙安慰道:“有一点疼,但母后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小妹妹,心里就都是欢喜,便不觉得疼了。”
柳氏也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放心,娘娘吉人天相,定会顺顺利利的。”
然而,沈泽晟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上等和田玉雕成的平安锁,递到陈月仪面前,认真地说:“母后,这是儿臣前几日去宝华殿为妹妹祈福时,方丈大师赠的,说是开了光,能保平安。母后戴着,妹妹和母后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那玉锁触手温润,雕刻着吉祥云纹,可见是用了心的。
陈月仪看着儿子郑重其事的样子,眼眶不由得一热,接过玉锁,紧紧握在手心:“好,母后戴着,谢谢晟儿。”
“哥哥!哥哥!”
这时,三岁多的沈泽昱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跑了进来,扑到哥哥腿边,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母后的大肚子,“妹妹今天出来吗?昱儿把最喜欢的布老虎给她准备好了!”
童言稚语冲淡了些许紧张的气氛,陈月仪笑着摸了摸幼子的头:“快了,等妹妹出来,昱儿就是哥哥了,要保护妹妹哦。”
“嗯!昱儿保护妹妹!”小家伙用力点头,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
傍晚时分,沈彦之处理完政务,便立刻赶来了凤阳宫。
他褪去了朝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得肩宽腰窄,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关切。
他一进来,目光便首先落在榻上的陈月仪身上,快步走过去,自然地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仔细端详她的脸色:“今日感觉怎么样?朕瞧着气色似乎不如昨日。”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陈月仪回握住他,笑了笑:“臣妾没事,只是有些腰酸,孩子动得厉害些。”
柳氏在一旁补充道:“回陛下,娘娘午后开始,已有规律宫缩,间隔约半个时辰一次,怕是就在这两日了。”
沈彦之闻言,握着陈月仪的手紧了紧,眼神更加专注:“太医和稳婆都候着了吧?可都确认无误?”
“回陛下,都安排妥当了,随时听候吩咐。”云岫连忙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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