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旁的光晕泛着诡异的暗红,裴思婧的弓弦仍紧绷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可方才射向弟弟的那一箭,此刻却像射穿了她自己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乘黄悬浮在半空,青灰色的衣袍随着无形的气流摆动,它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落在裴思婧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弄:“你真以为,是我强行控制了他?”
裴思婧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不是你还有谁?!”
“是他自己的执念,”乘黄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砸在裴思婧心上,“你弟弟自小体弱,风吹即倒,药石不断。他看着你为了护他,舍弃了女儿家的娇憨,日复一日在武场挥汗如雨,舞刀弄枪,明明你眼底的不情愿藏都藏不住,却还是为了他,把自己练成了一身硬功夫。”
裴思婧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春日里,别家姑娘在花园扑蝶赏花,她却在武场被师父训斥动作太慢;冬日里,双手冻得红肿开裂,还得握着冰冷的剑柄一遍遍练习招式;思恒每次咳得撕心裂肺时,都会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姐姐,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这样就不用你保护了。”
那时她总摸着他的头笑:“傻弟弟,姐姐保护你是应该的。”
可她从没想过,这份“应该”,在思恒心里竟成了沉甸甸的枷锁。
“他恨自己的孱弱,更恨自己是你的累赘,”乘黄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日夜盼着能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站在你身前,替你挡风遮雨。这份执念,比任何符咒都要坚固,我不过是恰好出现,告诉他,我能帮他实现愿望。”
裴思婧的嘴唇颤抖着,几乎发不出声音:“他……他怎么会……”
“怎么会不问代价?”乘黄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凉薄,“当我告诉他,变强之后,就能替你分担,让你再也不用辛苦练功,再也不用为他提心吊胆时,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刻就答应了。在他心里,只要能让你轻松一点,任何代价都值得。”
“不……不是这样的……”裴思婧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日晷基座上,巨大的悔恨瞬间将她吞噬。原来,把思恒推向深渊的,不是乘黄的蛊惑,而是她自以为是的保护;原来,那支射穿思恒身体的箭,根源竟在她自己身上。
她想起射杀思恒前,自己歇斯底里的责备——“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可知你杀了多少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那些尖锐的话语,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她的灵魂。她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是在惩罚被妖邪控制的弟弟,可到头来,她惩罚的,是思恒那份笨拙而深沉的爱。
“你看,”乘黄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她耳边响起,“是你亲手将他推开,是你的‘保护’,让他滋生了必须变强的执念。说到底,是你害死了他。”
“啊——!”裴思婧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泪水汹涌而出,混着无尽的绝望。她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剧烈的颤抖而蜷缩成一团。
乘黄缓缓降下,走到她面前,声音放得柔和,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很痛苦,对不对?后悔吗?其实,你还有机会见到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们姐弟重逢,让你告诉他,你不是故意的,告诉他你有多爱他……”
“真的……可以吗?”裴思婧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冀,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乘黄摊开手掌,那只古朴的沙漏再次出现,沙粒在其中缓缓流淌,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只要你把你的魂魄,暂时寄托在我这里,我就能为你打开通往他意识深处的门……”
沙漏的光芒越来越盛,开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裴思婧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意识仿佛被抽离,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乘黄靠近。
与此同时,日晷另一端的时空裂隙旁,白玖焦急地扒着裂隙边缘,拼命朝着裴思婧的方向大喊:“思婧姐姐!别信它的话!它是想控制你!快醒醒!”
可她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裴思婧根本听不见,依旧一步步走向那致命的诱惑。沙漏的吸力越来越强,裴思婧的魂魄已经开始有离体的迹象,透明的身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
“不好!”白玖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她猛地想起日晷的特性,这东西本就是连接不同时空的媒介,或许……
她不再犹豫,凝聚起体内所有的灵力,猛地扑向日晷中心的指针。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日晷表面的刻度亮起耀眼的金光,一道时空漩涡瞬间形成,将白玖的身影吞没。
就在乘黄的沙漏即将彻底吸附住裴思婧魂魄的刹那,一道金光闪过,白玖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她伸出手,一把抓住裴思婧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凝聚起灵力,狠狠拍向那只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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