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还在走廊里回荡,公告栏前已经挤成了漩涡的中心。蓝白校服的身影层层叠叠,后面的学生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前面的几乎要把脸贴到玻璃上。
“让一让!我看不清!”
“别挤!谁踩我脚了!”
陈浩从教学楼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背着黑色运动包,脚步在离人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公告栏正中那张崭新的海报上——
全市高中篮球联赛。
几个黑色大字压在蓝色背景上,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赛程表。菁墨中学的名字在种子队一栏里,简短,醒目。
陈浩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微微侧过头。
周屿已经站在他右后方,半步的距离。深蓝色运动包挎在肩上,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也没有看人群,目光径直穿过那些晃动的肩膀和后背,落在那张海报上。
风从梧桐道吹过来,带下几片叶子。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旋转着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陈浩转回身,目光和周屿对上。
四目相接的瞬间,某种无声的电流在空气里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回路。陈浩的嘴角动了动,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终于来了。”
周屿看着他,几秒钟。然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
就这一个字。再没有别的。
陈浩转过身,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周屿跟在他身后,还是半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喧闹的人群,走过铺满落叶的校道。
他们没有交谈。脚步声在黄昏的寂静里很清晰——陈浩的步子沉一些,周屿的轻一些,但节奏奇妙地吻合。
体育馆的红砖墙出现在视线里时,陈浩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但周屿立刻跟上了。
侧门推开,橡胶和汗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储物柜开关的哐当声。
陈浩握住门把,停顿了一秒。然后推开。
灯光涌出来。
训练室里亮如白昼,深色木地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十几个穿着训练服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有的在做拉伸,手臂举过头顶;有的在练习运球,篮球撞击地板发出规律的闷响;有的靠在墙边,抱着手臂聊天。
但当门被推开,所有的动作都停了。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帧。训练室里的少年们齐刷刷地转头,目光聚焦在门口。
陈浩走进来,周屿跟在他身后。
三秒钟的绝对安静。
然后,靠墙站着的李锐第一个直起身,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屿哥归队了。”
陈浩把运动包放在墙边的长椅上,拉开拉链,取出黑色球鞋。周屿在他旁边坐下,拿出深蓝色的那双。两人换鞋的动作几乎同步——解开鞋带,脱下板鞋,换上球鞋,系紧鞋带。
起身的时间也只差半秒。
陈浩从球筐里拿起一个球,在掌心转了转。然后,没有看任何人,手腕一抖,球朝周屿飞过去。
周屿接球的瞬间已经启动。运球,变向,加速,在罚球线急停。起跳,出手。
篮球在空中旋转,划出的弧线干净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唰。
空心入网的声音在安静的训练室里格外清脆。
这个声音像是一个开关。几乎在篮球穿过篮网的同一瞬间,训练室“活”了过来。
队员们自动散开,回到各自的位置。运球声重新响起,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脚步声在地板上摩擦。没有人指挥,但一切井然有序。就像精密的齿轮重新咬合,机器开始运转。
陈浩在场边做高抬腿热身,目光扫过全场。周屿在另一侧练三分,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屈膝,起跳,手腕下压,跟随动作完整。球出手的轨迹每一次都几乎相同。
唰。唰。唰。
连续的空心。
没有人喝彩。队员们各自练着,但余光都看着那边。看着那个离开一周后回来,手感却像从未离开过的人。
陈浩热身完毕,走到周屿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周屿把球传给他。陈浩运了两下,突然加速突破,周屿几乎同时向弱侧移动。没有眼神交流,没有手势,但陈浩的传球在周屿跑到空位的瞬间到位。
接球,起跳,出手。
又一个空心。
训练继续进行。队员们开始分组练习。陈浩和周屿带着一队练挡拆配合,另一队在练快攻。篮球在场馆里飞来飞去,脚步声密集如雨。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十分。
陈浩叫了暂停。队员们散开喝水,用毛巾擦汗。训练室里弥漫着汗水和运动饮料的气味。几个队员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喘气。
周屿走到窗边,拧开水瓶。晚风吹进来,吹动他汗湿的额发。
陈浩走到他身边,也看着窗外。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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