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初夏,许都,丞相府。
丞相府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份源自北方的沉重压力。官渡前线局势紧张的情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每一封都牵动着曹操那根日益紧绷的神经。
曹操独坐于书房之内,案几上堆积着如山的文书。
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连日来的焦虑和操劳,让他那双本就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角皱纹也深刻了许多。
与袁绍之间关系的恶化,以及得到秋后袁绍起大军的情报,如同一条巨蟒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时常感到窒息。
粮草、兵员、将领的调配,内部不同派系的平衡,还有那个始终不肯完全安分的汉室……千头万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报——!”
一声急促的传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名身着黑衣的细作,风尘仆仆,被许褚引领着快步走入书房,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激动:
“丞相!汉中、荆州急报!徐康麾下大将王飞、典韦,近日于南郑誓师,集结重兵,分路异动!其益州军王飞部动向褒斜,荆州军典韦部动向陈仓,另有偏师魏延依旧在武关佯动!观其兵锋所向,目标疑似——关中!”
“什么?!”
曹操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带倒了手边的笔架,哗啦一声脆响,笔砚散落一地。他浑然未觉,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名细作,仿佛要从他脸上分辨出这消息的真伪。
“徐康……欲取关中?”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他本已波涛汹涌的心湖。
短暂的震惊和本能的多疑之后,曹操的脸上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暴怒或忧惧,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神情。
先是错愕,继而是一种恍然,紧接着,那紧蹙的眉头竟然缓缓舒展开来,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最终化作一阵意义不明、却越来越响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在寂静的深夜书房中回荡,显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让一旁的许褚和那名细作都有些不知所措。
曹操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他扶着案几,身体微微颤抖,好半晌才止住笑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庆幸、讥讽、乃至一丝……感激?(虽然他自己绝不会承认)的复杂光芒。
“好!好一个徐承业!好一个围魏救赵?不,不对!”他自顾自地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嘲弄,
“非是围魏救赵,乃是趁火打劫!更是……替我牵制袁本初那匹夫啊!”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那些散落的笔砚又是一跳,声音洪亮起来,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
“妙!妙极!徐康此子,眼光何其毒辣!时机抓得何其精准!他早不动,晚不动,偏偏在我与袁绍于官渡紧张对峙,袁本初即将发动总攻之际,挥师西向,兵指关中!哈哈哈!”
他踱步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激动地点在关中之地,又划向河北:
袁绍若闻听此讯,会作何反应?他欲倾尽全力,一举将我碾碎于官渡。然其侧翼之关中,乃至并州、幽州,岂能毫无顾忌?
徐康此一举,无异于在袁绍后院放了一把冲天大火!他袁本初就算再想灭我,也绝不敢尽调并州、幽州残余之兵,全力南下!
他必须分兵驻防,以防徐康这头猛虎出关北上,直捣他的邺城老巢!
曹操越想越兴奋,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被这道来自西南的消息驱散了大半:
“如此一来,袁绍攻势必受掣肘!我军压力骤减!此乃天助我也!徐康虽为自身扩张,却无形中帮了操一个大忙!一个大忙啊!”
他心中快速盘算,利弊权衡瞬间清晰:关中,如今已是一块我曹操无力顾及、也绝不能让袁绍得到的飞地。
与其让它落在袁绍手中,成为其南下基地,或是被马腾、韩遂等辈割据,不如让徐康取了!
至少,徐康取了关中,短期内目标在于整合消化,且与袁绍接壤,能有效牵制袁绍大量精力!这对我目前岌岌可危的官渡战线而言,是致命的喘息之机!
想到这里,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深吸一口气,对那细作吩咐道:
“再探!密切关注徐康军动向,尤其是其是否分兵威胁南阳或淮南方向!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诺!”细作领命,躬身退下。
曹操又转向如同铁塔般侍立的许褚:“仲康,即刻传令,召集荀令君、郭奉孝、程仲德、荀公达、刘子扬等人,前来议事!要快!”
“是!主公!”许褚瓮声应道,大步流星而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曹操独自立于舆图前,目光依旧停留在关中那片土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图卷,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一种宿命般的意味:
“徐承业啊徐承业……此番,便让你占了这关中之地,又如何?待我破了袁本初,整合北方,再与你……慢慢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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