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铁盖被我推开时,晨露正好落在脸上。李医生靠在斑驳的砖墙上喘息,肩膀的血洞已经用我的衬衫裹住,渗出来的血把布料浸成深褐色。火狐狸蹲在他脚边,舌头卷着前爪上的烫伤——刚才从火场冲出来时,它为了叼回我的三棱刺,被掉落的火星燎到了毛。
“先去我那。”我架起李医生往巷口走,他的胳膊搭在我肩上,重量压得我肋下旧伤隐隐作痛。昨晚工厂的爆炸震碎了半边肺似的,每走一步都觉得喉咙里发腥。
巷口停着辆眼熟的面包车,车窗摇下时露出张刀疤脸——是老鬼,跟着我看场子的兄弟。他看见我们满身是血,手里的烟“啪嗒”掉在地上,二话不说就跳下来打开后门:“然哥!我听动静不对就往这边赶,虎爷的人……”
“死了。”我把李医生塞进车里,火狐狸跟着窜上去,蜷在他腿边发出低低的呜咽。老鬼发动车子时,我看见后视镜里工厂的方向还在冒烟,像根黑色的柱子插在晨光里。
“然哥,城西的张秃子刚才打电话,说虎爷的弟弟带了人在酒吧闹事。”老鬼的声音有点发紧,“兄弟们拦着没让进,但对方手里有家伙,还放话说……说要把酒吧烧了给虎爷报仇。”
我摸出被血浸透的手机,屏幕早就裂成蛛网。火狐狸突然用爪子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低头看见它爪子缝里还嵌着片铁皮,是从工厂带出来的。
“让兄弟们先撤。”我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晨光里的早点摊冒着热气,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说说笑笑,没人知道城郊刚烧完一场人命,“告诉张秃子,酒吧他想要就拿去,别伤我的人。”
老鬼猛地踩了脚刹车:“然哥!那酒吧是你……”
“照做。”我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三棱刺上的血槽。那是我用第一笔正经钱找人打的,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虎爷最后那双瞪圆的眼睛。
李医生突然咳嗽起来,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小然……你不能退。”他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刚中过枪的人,“这行当跟江湖一样,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们只会觉得你怕了……”
“我没怕。”我掰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慌,“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替我挨枪子。”
车子在旧楼前停下时,三楼的窗帘动了动。我抬头看见王姨的影子缩了回去——她是这栋楼的房东,三年来总在我被打得半死时,端着碗热汤面站在门口。火狐狸率先窜上楼,爪子挠门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王姨!借你家医药箱用用!”我背着李医生往上爬,楼梯扶手积的灰沾了满身。门“吱呀”开了道缝,王姨探出头看见我们,手里的菜篮子“哐当”掉在地上:“哎哟!这是咋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我们拉进屋,热毛巾刚敷上李医生的额头,就听见楼下传来刹车声。老鬼在对讲机里低吼:“然哥!张秃子带人堵门了!”
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火狐狸已经炸起毛,尾巴绷得像根铁棍。王姨突然把我们往厨房推:“快从后窗走!我来应付!”她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抄起门后的拖把,“这帮杀千刀的,敢在老娘这儿撒野!”
后窗对着狭窄的防火巷,我刚把李医生托上去,就听见客厅传来掀桌子的声音。火狐狸突然从窗口跃下去,几秒钟后巷口传来惨叫——是张秃子的声音,这混蛋去年调戏酒吧服务员时,被我用啤酒瓶砸掉过两颗牙。
“快走!”我爬上窗台时,看见王姨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她的老花镜碎在脚边,却还在骂骂咧咧。李医生拽着我的胳膊发抖,不是怕的,是气的:“这些杂碎!连老太太都……”
“别回头。”我拖着他往巷尾跑,火狐狸叼着块染血的布料跟上来,那是从张秃子的花衬衫上撕下来的。防火巷尽头是片拆迁区,断墙残垣里藏着条通往后街的路,是我当年被追打时摸熟的。
“往哪去?”李医生靠在断墙上喘气,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王姨报的警,但我知道没用——张秃子这种人,早就买通了片区的警察。
“去找‘眼镜蛇’。”我蹲下来系鞋带,声音冷得像冰,“虎爷的弟弟敢动王姨,总得有人教他规矩。”
李医生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指甲嵌进我手背的伤口里:“你要干什么?眼镜蛇是虎爷的拜把子兄弟,你去找他,不是送死吗?”
“我不去找他。”我从断墙缝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是半包烟和个打火机,“我去给他送份礼。”
火狐狸突然对着拆迁区深处低吼,那里的瓦砾堆后站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手里把玩着把蝴蝶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晃眼的光。是“小刀”,眼镜蛇的心腹,也是虎爷弟弟的把兄弟,上个月在台球厅被我用球杆打断过腿。
“苏然,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小刀舔了舔刀刃,“我家二爷说了,把你和这老东西的脑袋给他,城东的地盘就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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