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带回来的,是一小包散碎银子和几串铜钱,加起来约莫二两多。银镯子本身不值钱,胜在是实心,当了这些,已是那偏远当铺能给的最高价了。此外,她还悄悄买了些红糖、老姜和一小包干枣回来,藏在怀里。
“小姐,当铺掌柜说这镯子工艺普通,只能当这些了。”春桃将钱小心地放在林映棠手中,脸上既有完成任务的小小骄傲,又有对当掉夫人遗物的愧疚。
“够了,辛苦你了。”林映棠将钱收好,心中稍定。这点钱虽少,却是她们脱离柳氏绝对控制的第一个火种。“没被人看见吧?”
“没有,奴婢按小姐说的,绕了远路,去的南城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春桃保证道,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回来的时候,在二门附近瞧见夫人院里的周妈妈,正跟外院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说话,脸色瞧着……挺急的。”
周妈妈是柳氏的心腹婆子。林映棠眉头微蹙:“可听到说什么?”
春桃摇头:“离得远,听不清。但瞧那管事频频点头哈腰的,不像寻常回事。”
林映棠心中升起一丝警觉。柳氏在谋划什么?与她落水有关?还是新的算计?她刚刚稳住心神,理清处境,敌人的下一波攻势似乎就已酝酿。
然而,她没料到这攻势来得如此之快,且如此直白狠毒。
午后,林映棠正依着春桃买回的东西,准备自己煮点姜枣茶驱寒,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妇人略显尖利的嗓音。
“大小姐可在屋里?夫人让我来瞧瞧。”
是周妈妈的声音。
林映棠与春桃对视一眼,春桃脸上立刻浮现紧张。林映棠迅速将散碎银钱藏入床褥夹层,对春桃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快速躺回床上,拉好被子,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春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掀开门帘出去:“周妈妈来了?小姐刚喝了药,正歇着呢。”
“歇着也得起来,有正经事。”周妈妈已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径自走到了屋门口,语气谈不上多恭敬,“夫人体恤大小姐病重,特意请了安济堂的刘大夫过府,再给大小姐瞧瞧,顺便……也有桩喜事要说与大小姐知道。”
喜事?林映棠心中一沉。柳氏给她送“喜事”?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说话间,周妈妈已进了屋。她五十上下,圆脸细眼,穿着体面的深青色比甲,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眼神精明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她扫了一眼简陋的屋子,目光落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林映棠身上,扯出一个程式化的笑容。
“给大小姐请安。夫人惦记您的身子,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刘大夫,这就请进来给您诊脉。”她不等回应,便朝外示意。
一个提着药箱、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走了进来,朝床上微微拱手,便上前准备诊脉。
林映棠配合地伸出手腕,心中冷笑。柳氏这戏做得倒全。是真关心病情,还是想确认她是否“病重”到可以任其摆布?
刘大夫诊脉片刻,又看了看她的面色舌苔,捻须沉吟道:“小姐是寒气入体,心绪惊悸,以致气血两亏,需得好生静养,温补调理,切忌再受刺激。”话说得圆滑,既点出“病”,又暗指“惊吓”。
周妈妈连连点头:“多谢大夫。我们夫人也正是此意,想着大小姐这般下去不是办法,需得有个喜庆事冲一冲,这病气啊,或许就好了。”
来了。林映棠垂下眼帘,指尖微微收紧。
“哦?不知母亲说的是……什么喜事?”她声音微弱,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周妈妈脸上的笑容加深,却未达眼底:“是门顶好的亲事!城东的李家,老爷是兵部员外郎,家境殷实。他家的大公子,人品才学都是极好的,只是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一直未愈。李家夫人爱子心切,听闻咱们府上大小姐温婉贤淑,又是嫡出的福厚之人,便托人来说,想迎大小姐过去,用这喜事给李公子冲一冲,病自然就好了。李家说了,只要冲喜成功,必然三媒六聘,以正妻之礼厚待大小姐。咱们夫人想着,这确是门好亲,又能解了大小姐眼下的病厄,便已初步应下了,只等老爷回来最后定夺,再与大小姐细说。今儿个,是先让大小姐心里有个数,高兴高兴。”
恭喜!
林映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寒潭之水更冷!
什么“兵部员外郎之子”,什么“人品才学好”,全是幌子!那李公子若只是普通风寒,何须冲喜?多半是病重难愈,甚至可能已病入膏肓!这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过去若是“冲”好了,她是工具;若是“冲”不好,她便是克夫的扫把星,要么陪葬,要么在李家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柳氏这招,是既要她离开相府,又要彻底毁了她的一生,还能借此与兵部官员拉上关系,一举数得,狠毒至极!
春桃在一旁听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被林映棠一个极轻微的眼神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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