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避开人多的路径,悄无声息地来到府邸最偏僻的后角门。时辰尚早,角门紧闭,只有一个年老耳背的婆子守着门房打盹。她们按照计划,先远远藏身树后观察。果然,辰时末,一辆半旧的青篷小车缓缓驶来,停在约定巷口。车夫是个四十来岁的黑瘦汉子,裹着厚棉袄,蹲在车辕上抽烟,不时张望一下,神情倒不见鬼祟。
观察了一刻钟,未见异常。林映棠示意春桃上前。春桃壮着胆子走过去,低声道:“可是赵爷让来的车?”
车夫打量她一眼,点点头,也不多话,掀开了车帘。
林映棠这才从藏身处走出,快步上车,春桃紧随其后。车厢狭小,但还算干净。车夫放下帘子,轻轻吆喝一声,马车便稳稳驶了出去。
车轮辘辘,碾过清晨微湿的石板路。林映棠透过面纱和车帘缝隙,观察着外面的街景。马车确实朝着西城方向行驶,街道逐渐由宽阔整洁变得狭窄喧闹,两旁多是铺面和民居,符合青柳巷一带的市井氛围。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停下。车夫低声道:“小姐,回春堂就在巷子里第三家,门口有幌子。小的在此等候。”
林映棠和春桃下了车,果然看见巷内一家不大的店面,挂着“回春堂”的布幌。门面朴素,此刻刚开门,并无病人。
两人走进医馆,药香扑鼻。柜台后一个学徒正在分拣药材,见有客来,忙迎上来。林映棠低声道:“我们找崔大夫,是赵爷介绍来的。”
学徒会意,引着她们穿过前堂,来到后面一间清净的诊室。一位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目光温和的老者正在看书,见她们进来,放下书卷。
“二位姑娘请坐。”崔大夫声音平和,并无寻常医馆伙计的殷勤,也无居高临下的审视,“赵管事已托人打过招呼。不知是哪位要看诊?”
林映棠摘下帷帽,露出依然苍白但眼神清亮的脸。“是我。近日心悸盗汗,夜寐不安,想请先生看看,如何调理固本。”她伸出手腕。
崔大夫示意她坐下,三指搭上她的腕脉,凝神细诊。片刻,又观其舌苔,问了几句饮食起居情况。
“姑娘脉象细弱,尤以心脉为甚,确是惊悸伤神,气血双亏之症。脾胃亦弱,吸收运化不力,故虚不受补。”崔大夫缓缓道,“此前可服过何药?”
林映棠将府医开的方子大致说了(她早已记下)。崔大夫听后,沉吟道:“方子是对症的,只是用药偏于温燥,于姑娘现下阴血亏虚之体,恐治标未能固本,久服反易伤阴。老朽冒昧,姑娘此次寻来,可是对府中医治有所疑虑?”
林映棠抬眼看他。这位崔大夫言语谨慎,但切中要害,且直接点出了她不便明言的顾虑。她轻轻颔首:“先生明鉴。家中琐事繁杂,只想寻个清净,好生调理。”
崔大夫了然,不再多问,提笔写下一方:“此方重在滋阴养血、宁心安神,佐以健脾开胃。药材皆平和常见,姑娘可照方抓药,或……自行斟酌。”他顿了顿,低声道,“姑娘之症,根源在心绪郁结、长期失养。药石之外,更需宽心静气,逐步增补饮食,适度活动,假以时日,方能缓缓图之。切忌骤然大补,或再受惊恐。”
他又取出一包配好的药粉:“这是根据姑娘脉象现配的安神散,效力较丸剂温和,可暂代之前所服丸药。若夜间仍难安眠,可取一钱,温水送服。”
林映棠接过药方和药散,心中稍定。这位崔大夫不仅医术看来扎实,且通透知趣,不多打听,句句说在点子上,正是她需要的人。
“多谢先生。”她示意春桃奉上准备好的香囊和帕子作为诊金,“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崔大夫并未推辞,坦然收下,又道:“姑娘日后若需复诊,或另有疑问,可仍托赵管事传话。只是此地虽僻静,终非久留之所,姑娘还需谨慎。”
“我明白,有劳先生。”
看诊完毕,崔大夫亲自送她们从后门离开,那里直接通向另一条小巷。青篷小车已候在巷口。
回程的路上,林映棠握着那包药散和药方,心中稍安。这次冒险,值了。不仅得到了一张更对症的方子,一位可能成为隐秘助理的医生,更重要的是,她成功地在柳氏严密的监视网上,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一个小孔。
有了这个开端,许多事情,便有了操作的可能。
马车驶回相府后巷,悄然停下。林映棠重新戴好帷帽,和春桃迅速下车,沿着原路返回偏院。天色已然大亮,府中开始有了人声。她们像两滴汇入溪流的水,无声无息地融入这深宅大院又一个平凡的白日。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暗寻医,巧设局,金银流言织罗网。
出深宅,见杏林,一缕生机悄然藏。
归寂院,药香隐,前路虽险心渐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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