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儿,”他忽然说,“为父这一生,做对过很多事,也做错过很多。但最错的,是忽视了你母亲,忽视了你。若时光能倒流……”
他没有说下去。
林映棠轻声道:“父亲,过去的事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是让未来不再重蹈覆辙。”
林丞相一震,眼中终于有了些光。他点点头,走到女儿面前,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却又停住,最终只是说:“去吧。记住,相府永远是你的家。无论发生什么,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女儿记住了。”
走出书房时,林映棠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前院里,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春桃站在车旁,眼睛还是红的。林清远站在她身边,努力挺直背脊,像个大人。
府中剩下的下人都聚在廊下,默默看着。他们中有曾经欺负过原身的人,也有受过柳氏恩惠的人,但此刻,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复杂——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这个大小姐,用半年时间扳倒了柳氏,清洗了府邸,现在又要离开。她还会回来吗?回来时,又会是什么样子?
林映棠走到马车前,福伯递上踏脚凳。
“大小姐,”老管家声音哽咽,“一路保重。”
“福伯,府里就拜托您了。”林映棠握了握他的手,转身上车。
春桃也跟着上来,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林映棠掀开窗帘一角,最后看了一眼相府的大门。
朱漆大门缓缓合上,将那座生活了半年的深宅关在身后。门楣上“丞相府”三个金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庄严,也冰冷。
她就这么看着,直到马车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放下窗帘,车厢里暗下来。春桃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小姐……咱们真的走了……”
“不是走,是去新的地方。”林映棠轻声道,“春桃,你要记住,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相府里那个任人欺负的主仆了。我们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路。”
春桃擦擦眼泪,重重点头:“嗯!奴婢跟着小姐,去哪儿都行!”
林映棠笑了笑,从袖中取出那封莲花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酉时三刻,城西听澜茶馆,天字三号雅间。静候。”
没有落款,但意思很明白。
她将信纸凑到蜡烛边,点燃。火舌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为灰烬。
“小姐?”春桃不解。
“有人约我们见面。”林映棠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街景,“正好,我也想去茶馆看看。”
马车穿过京城街道。早市正热闹,早点摊子的香气飘进来,人声鼎沸。卖菜的吆喝,买布的讨价还价,孩童的嬉闹……这些寻常的市井声音,此刻听来格外鲜活。
林映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由的味道,有点陌生,有点忐忑,但也……让人期待。
她摸了摸袖中的令牌和银票,又摸了摸怀里那本母亲的手札。
前路未知,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母亲,您看着吧。
女儿要开始,走自己的路了。
马车驶向城门,驶向城外连绵的群山,也驶向一个全新的开始。
而在相府最高的阁楼上,林丞相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久久未动。
福伯站在他身后,低声说:“相爷,大小姐走远了。”
“我知道。”林丞相喃喃道,“可她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回不了相府,是回不到从前了。
那个怯懦、沉默、任人摆布的嫡女,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崭新的、锐利的、连他都看不透的林映棠。
他不知这是好是坏,但至少,她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就够了。
秋风拂过,卷起庭院里的落叶。
相府的新时代,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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