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萤火守夜归途》
霓虹在泪眼中碎成冰冷的光斑,林秀站在午夜街头,像一件被繁华随手丢弃的行李。手机屏幕绝望地黑了下去——最后的电量被无边的恐惧吞噬殆尽。这座吞噬了她三年青春的城市,竟没有一条路,能清晰地指向她称之为“家”的、那个位于城市最北端鱼龙混杂的鸽子笼——宝丰新村。冰冷的夜风卷着黄浦江的湿气,抽打在她被泪水浸得冰凉的脸上。巨大的恐慌扼住她的喉咙,如同荒野中被遗弃的羔羊。目光,带着绝望的依赖,投向几步外那个沉默矗立的身影——王钢蛋。
他依旧笔挺如雕塑。路灯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轮廓,左右脸上,她扇出的清晰对称指痕红肿未消。他手里紧攥着那本深蓝色封皮、书脊磨得起毛的《劳动法》,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黑暗。
王钢蛋的识海深处:
这里并非混沌的荒原,而是一片由无数冰冷条文、打卡记录、工位坐标构成的精密“规则矩阵”。矩阵的核心,悬浮着一团柔和、坚韧、如流萤般不息的光芒——流萤女帝。她并非实体,而是意志与象征的凝聚体。身披由星辰轨迹与法典条文交织的微光长裙,面容在威严与悲悯间流转。她象征着宏大的国家意志、制度的理想保障、集体信仰的精神图腾。此刻,她“看”到了识海外的一切:林秀崩溃的呜咽,王钢蛋脸上刺目的指痕,以及那本他紧握如盾牌的《劳动法》。
“哼,卑微的羔羊迷失于钢铁丛林……这城市的光鲜,终究照不进每个角落。规则之网虽大,亦有漏网之鱼……不,是迷途之羊。” 她的目光扫过王钢蛋,“这呆子,规则的堡垒,脸上的伤痕……倒是块硬骨头。他手中的《劳动法》,是本座意志的微末投影。然守护之意,岂止于条文?”
林秀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紧咬的牙关挤出破碎音节:“我……我住……住宝丰新村……” 羞耻灼烧着她。
“宝丰新村……都市的疮疤,蚁族的巢穴。她的声音在颤抖,恐惧深入骨髓,更有……过往的阴影缠绕。” 女帝的“创伤”特性让她敏锐感知到林秀言语下的惊惶,那不仅仅是迷路的恐惧。
“钢蛋!规则之外,尚有‘同路’之义!此非程序指令,乃‘守护’之本心!允她同行,便是此刻制度人性化的微光!开口!” 这指令并非声音,而是意志的洪流,冲刷着王钢蛋固守规则堡垒的意识壁垒。
几秒死寂。王钢蛋空洞的眼神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紧握《劳动法》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更加发白。
平板、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同路。”
林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哼,总算没笨到家。‘同路’二字,便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这呆子,倒有几分执行力。”
一辆出租车停下。王钢蛋径直走向后座,拉开车门示意。
林秀像躲避瘟疫般飞快拉开另一侧车门,将自己塞进去,紧紧贴住冰凉车门,指甲深深抠进门把手。
“恐惧如影随形……她将自己缩成刺猬。那眼神,像受惊的幼兽,对世界充满不信任。过往的伤疤(继父、餐馆老板)在黑暗中狞笑……这城市,欠她太多安全感。” 女帝的“温柔”与“善良”本质泛起微澜,化作对林秀处境的深切理解,“需以最微小、最无威胁之物,破其心防。”
车子颠簸。林秀紧绷如弦。
“钢蛋,注意!她的恐惧源自何处,你当明白!守护之意,须臾不可忘‘分寸’!待时机……递出那微不足道却蕴含暖意的‘信物’!动作需直接、稳定、无狎昵!界限便是守护的城墙!”
王钢蛋的右手极其缓慢、极其自然地伸进工装裤口袋,掏出一小包印着俗气花纹的、最廉价的便利店纸巾。手臂以一个轻微、不易察觉的弧度,朝林秀的方向递了过去。动作平稳、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或言语,目光直视前方。
林秀愣住了。看着那包突然递到身侧的廉价纸巾。
“便是此物了……最卑微的关怀,象征制度在最基层能触及的温度。它粗糙、廉价,却承载着‘未被抛弃’的信号。愚昧的羔羊啊,莫要被恐惧蒙蔽……此非陷阱,乃是……本座意志在尘埃中的一点萤火。” 女帝的意志中流露出对林秀的关怀,尽管带着傲娇的包装,“接住它吧,用它擦去冰冷的泪痕……这城市,并非全然无情。”
林秀鬼使神差地一把抓过纸巾,扭开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哼!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罢了,能接住便好。萤火已燃,能否温暖冻土,且看造化。”
车身猛地颠簸!林秀被狠狠抛离座位,眼看撞向扶手箱!继父油腻的手掌幻影般袭来!
“钢蛋!护!” 流萤光芒在王钢蛋识海矩阵中暴涨!“以力定其身,以速避其疑!接触只为稳定,毫秒不可多留!界限!界限重于一切!勿使她惊惧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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