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混沌的帷幕低垂如铁,
地火已在暗处奔涌千年。
一个念头,一粒燧石,
刹那犁开厚重的夜岩——
熔岩刺破天幕!
不是柔弱的晨露低语,
是鹰隼在罡风之上,
用翅尖熔铸光明的契据。
看啊,禁锢的冰河醒来——
力与热在骨节深处碰撞,
亿万年的冻土轰然炸裂,
冻僵的脉搏擂响深谷胸膛!
星群在额前凿刻崭新的经纬,
灵魂撕扯陈腐的茧。
青铜浇注的脊梁挺立,
刺破苍穹的桎梏。
头颅昂起,承接八荒雷电。
紧闭的城门訇然中开——
光倾泻,不再是乞求的烛焰。
觉醒者摊开手掌,
整个太阳在掌心流转!
一场缠绵悱恻的“梁祝化蝶”。陈满囤说到十八相送,长亭依依,草桥流水。他的描述尚显平淡朴实,未能完全道出那百转千回的离愁别绪。然而,微羽的琴弦却在此刻忽然自发地震出一串缠绵缱绻、如泣如诉的低吟浅颤!那颤音如有生命般缭绕盘旋,交织着草桥春日暖风拂面、书院烛影摇红共读的墨香、长亭外古道边凄风苦雨的淅沥…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直往人心最柔软处钻去,勾动着深藏的离愁别恨。席间几位感性的妇人,早已红了眼眶,忍不住掏出帕子偷偷擦拭眼角。
“西市琴癫”陈满囤的名号,如同长了翅膀,在清河镇及邻近乡里不胫而走。他的场子,再也不是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老槐树下,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特意从邻镇起个大早赶几十里路,只为亲耳听一曲那能勾魂摄魄、与书文完美交融的神奇琴音。陈满囤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宽裕起来,脸上有了久违的红润光泽,那件青布长衫浆洗得更勤,补丁也打得愈发齐整。他曾以为后半生注定要在黯淡与贫病中悄然沉沦,未曾想,老天竟在他生命的黄昏,为他送来了这样一缕奇异的光,将他残余的岁月镀上了一层温暖的琥珀色。他对微羽,更是珍逾性命。每日的擦拭摩挲愈发精心细致,对着它说的话也愈发多了起来,巷口的见闻、昨夜的梦境、甚至中午多吃了半碗饭的喜悦,都絮絮叨叨地说给它听,如同对着一个能听懂他所有心事的知己老友,又或是一个需要他倾尽所有温柔去守护的孩子。
然而,盛名之下,必有暗流涌动。
这一日,正是场子最热闹的时节。陈满囤说到“聂政刺韩傀”的慷慨悲歌。聂政为报严仲子知遇之恩,漆身吞炭,毁容变声,隐于市井。微羽的琴音时而如狂风暴雨骤至,鼓荡着决绝的杀气;时而又如寒蝉呜咽于枯枝,低回着孤臣孽子的凄凉。听众屏息凝神,心弦被绷紧至极限,场内落针可闻。忽地,一个如同砂纸摩擦铁锅般的粗嘎嗓音蛮横地撕裂了这凄绝的意境:
“什么狗屁琴癫?!哼!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糊弄这些没见识的乡巴佬罢了!”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皱眉侧目。只见一个身高体壮、满脸横肉的大汉,带着几个歪眉斜眼、流里流气的泼皮,蛮横地拨开人群,大喇喇地闯到场子中央。这大汉外号“黑熊”,是梧桐镇一霸,仗着力大凶狠和手下几个爪牙横行乡里,偏生又自诩粗通音律,常在茶楼酒肆里附庸风雅,实则最爱欺行霸市。
黑熊乜斜着一双浑浊凶狠的小眼,目光贪婪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先是在陈满囤明显气色好转的脸上剜了一下,随即死死盯住他怀里那把其貌不扬的琴。他狞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陈瞎子!听说你这破木头疙瘩有点邪门歪道?来来来,让爷们儿开开眼,见识见识你这‘琴癫’的真本事!要是浪得虚名,嘿嘿,以后这西市的老槐树下,可就再没你这口饭了!趁早滚蛋!”他身后的泼皮立刻扯着嗓子起哄:“听见没?熊爷发话了!快弹!”“弹个热闹的!十八摸会不会?哈哈!”
陈满囤心头猛地一沉。几十年的市井挣扎,让他对这种地头蛇的难缠深有体会,骨子里的谨小慎微和息事宁人立刻占了上风。他下意识地将微羽往怀里护得更紧,那只浑浊的左眼努力地调动着残余的光感,试图看清面前那团模糊却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黑影,声音带着习惯性的讨好和卑微:“熊爷…熊爷您说笑了…小老儿不过是混口稀粥的苦命人,全仗着各位街坊邻居赏脸…哪…哪有什么真本事…” 他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少他妈废话!”黑熊见他示弱,气焰更盛,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蛮横无比地直接抓向陈满囤怀里的琴,“给老子拿过来瞧瞧!”
就在那布满老茧、带着汗臭和劣质酒气的大手即将触碰到微羽琴身的瞬间!
一直静静依偎在陈满囤怀中,仿佛只是件死物的微羽,琴身深处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悸动!那是纯粹到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这悸动并非声音,却如同实质的精神风暴,瞬间席卷了陈满囤的整个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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