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于暮色中舒展褶皱
每一道裂痕皆藏青铜之回声
山风轻翻亿万载的枯叶
将云朵磨作羊群之形
悬崖之孤松
以根系于石壁写诗
每一笔皆为倔强之惊叹号
苔藓悄然记录星辰之轨迹
露珠于黎明时分滚落
惊醒了沉眠之传说
我闻断层之低吼
那些缄默之石开始言语
以石英之棱角切割时光
以煤层之温焐热故事
当月光漫过千峰万壑之时
所有影子皆站成图腾
溪水乃大地之琴弦
被山雀之翼反复拨弄
每一声叮咚皆为古老之密码
于山谷间循环往复
而我仅为偶然路过之风
带走了太行半阕未完成的歌
清冷月光如流水倾泻,于陈满囤伸出之右手上镀一层银霜。掌心那枚山灵符印于月色中若隐若现,古老纹路仿若活了过来,在其粗糙却不再笨拙之指间流转。村民们的跪拜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晚风拂过新栽柳枝的簌簌轻响,以及远处河流隐约地呜咽。
“陈先生这是……”村长王老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他活了六十载,见过的奇事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圣又诡异的景象。
陈满囤喉结上下滚动,巫真的意念仿若冰冷潮水,于四肢百骸间汹涌翻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土地深处奔腾的地脉,那些沉睡了千年的山灵正在苏醒,用低沉的嗡鸣回应着他掌心的符印。当他的指尖微微颤动时,村西头那口枯了三年的老井突然传来汩汩水声,清澈的泉水竟漫过井口,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鳞。
“水!井里出水了!有眼尖的村民惊呼起来。人群顿时骚动,却没人敢擅自起身。那些原本因旱灾而干裂的田埂上,竟有细小的绿意破土而出,于月光下舒展着嫩嫩的芽儿。
陈满囤缓缓收回手,符印的光芒随之隐没。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那里除了几道陈旧的伤疤,再无其他异样。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就像那把被他小心收在袖中的微羽琴,琴身的裂痕已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修复,触手温润,仿佛握着一块有生命的暖玉。
“都起来吧。“他开口时,声音比往日低沉了三分,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此地地脉已通,往后风调雨顺。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王老实率先磕了三个响头,才招呼着众人起身。夜风卷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陈满囤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里积攒多年的浊气全部咳出去。他微微弓着腰,目光落在月光下自己的影子上,只见那影子正诡异地扭曲、拉长,最终竟幻化成一条鳞爪毕现的青色小龙,在地面上悠悠盘旋一周,而后倏地钻进了脚下的泥土里。
“先生可是累着了?”王老实赶忙上前,欲伸手搀扶,却在指尖刚触碰到陈满囤手臂的瞬间,猛地缩回了手,“您的身子怎么这般烫?
“无妨。”陈满囤直起身,目光扫过那些在月光下泛着水光的田垄,“明日午时,我在说书坊讲《太行王屋志异》第一回。
当晨曦染红东边的天际时,那座半新半旧的土坯房已经围满了人。孩子们趴在墙头,手里攥着昨晚刚从井里打来的泉水;婆娘们挎着竹篮,里面装着新蒸的麦饼和腌菜;连平日里难得出门的老秀才也拄着拐杖来了,怀里还揣着那本翻得卷了边的《论语》。
陈满囤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这是村东头的李寡妇连夜为他缝制的。阳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洒在他脸上,那双曾被山瘴侵蚀过的眼睛,此刻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恰似盛着一汪澄澈的秋水。
“陈先生早!”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清脆的童音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陈满囤微微颔首,走到屋子中央那张临时搭起的木桌旁坐下。他从包裹里取出微羽琴,琴身刚一接触桌面,便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围在门口的村民们霎时静了下来,连平日里最顽皮的孩子也赶忙捂住了嘴,生怕惊扰了这宛如天籁的神奇乐器。
“今日说的,是山精化形的故事。他指尖轻挑琴弦,一串流水般的音符便流淌而出。奇妙的是,随着琴声悠扬响起,屋子四周竟悄然弥漫起一层淡淡的山雾,那些挤在门口的村民仿佛瞬间置身于幽深静谧的山谷之中,耳边萦绕着清泉叮咚、古木飒飒的悦耳声响。
“话说太行深处有座一线天,那里住着个千年何首乌精……”陈满囤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当他说到何首乌精化作白发老翁时,雾气中竟真的浮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身影;说到精怪们在月下对弈时,众人眼前便出现了棋盘纵横、星子点点的幻象。
老秀才张大了嘴巴,怀里的《论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活了一辈子,自诩饱读诗书,却从未见过这般闻所未闻的奇事。那些书本上记载的“怪力乱神”之说,此刻竟在这破败的土坯房里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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