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征带回来的好消息，地头歇晌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事儿。
“听说了没？咱合作社的鸡蛋，卖到县里大食堂了！”
“价格比供销社高一倍呢！”
“远征就是有本事！这下可好了！”
原先那些心里头还犯嘀咕，觉得养鸡投入太多、风险太大的社员，这会儿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脸上乐开了花。
第二天天还没亮，合作社大院就灯火通明。
翠花婶和赵寡妇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早早就在仓库里忙活开了。她们小心翼翼地把鸡蛋从软草里拿出来，借着煤油灯的光，一个个检查，确保没有一丁点磕碰裂缝，然后轻轻地放进铺着厚厚干草的箩筐里。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伺候刚出生的娃娃。
“都仔细着点，这可都是金蛋蛋！”翠花婶一边忙活一边叮嘱。
“放心吧婶子，碰坏一个咱都心疼！”一个年轻媳妇笑着应和。
院子当中，那架平日里拉粪拉庄稼的驴车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车板上铺了足足半尺厚的麦秸，又软又蓬松。铁柱和另一个叫栓子的青年，正把装满鸡蛋的箩筐稳稳地往车上抬，一个挨一个，用绳子仔细固定好，生怕路上颠簸出了岔子。
陆远征站在车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姿笔挺。他仔细检查着绳索的松紧，又伸手按了按垫底的麦秸。
李福满和林晚也都在场。李福满搓着手，围着驴车转了两圈，嘴里不住地念叨：“稳当点，路上千万慢着点，不赶时间，啊？”
林晚心里也有些激动，这毕竟是合作社第一批大规模外销的产品，意义非凡。她走到陆远征身边，低声说：“陆大哥，辛苦了。路上小心。”
陆远征抬眼看她，点了点头：“嗯。”
一切准备就绪，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陆远征坐到车辕上，轻轻一抖缰绳，毛驴迈开步子，铁柱和栓子一左一右护在车旁，三人一车，在清晨的薄雾中，朝着县城的方向缓缓而去。
送走了他们，合作社剩下的人心里都揣着事儿，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李福满背着手，在田埂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就朝村口的大路望一眼。
林晚倒是沉得住气，继续在育苗棚里忙活。她知道陆远征办事稳妥，既然谈好了，就不会出什么岔子。她现在琢磨的是另一件事。
晌午过后，日头偏西，村口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的动静。
“回来了！回来了！”放羊娃蛋子一路飞跑着回来报信。
呼啦啦，在附近干活的人全都扔下手里的活计，朝着合作社大院涌去。
驴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院中央，车上的箩筐已经空了，只有些零星的麦秸和蛋壳。铁柱和栓子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红光满面。陆远征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但眉宇间也松快了不少。
“咋样？顺利不？”李福满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都带着颤儿。
铁柱抢着回答，嗓门亮得能震翻天：“顺利！太顺利了！叔，您猜怎么着？那食品厂的大师傅一看咱的蛋，直接就竖大拇指！说从没见过这么扎实、这么新鲜的鸡蛋！机关食堂那个管事的，也夸咱的蛋好呢！”
栓子也兴奋地补充：“钱！钱都结清了！现钱！”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递给了周会计。
周会计的手有点抖，接过布包，当众打开。里面是一叠崭新的纸币，还有一些毛票和硬币。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蹲在地上，把那些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多少？老周，到底多少？”王老倔急得直跺脚。
周会计终于抬起头，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尖：“除掉之前预支的成本，这趟净赚的，有……有五十八块七毛三！”
“五十八块！”
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在田里刨食，一个月也未必能挣到十块钱。这才两天，送了一趟鸡蛋，就净赚了小六十块！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老天爷！这么多钱！”
“咱们合作社……真赚钱了！”
“这才刚开始呢！以后鸡下蛋更多，赚得更多！”
看着社员们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听着他们充满希望和干劲的议论，林晚知道，时机到了。
她走到李福满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李福满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站到碾盘上，用力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李福满的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咱们合作社，今天见到了回头钱！这是大喜事！证明咱们的路子走对了！”
“对！”底下响起一片应和声。
“这钱，是咱们大家伙一起挣来的！所以，我和晚丫头，还有管委会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李福满顿了顿，环视着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提高了音量，“咱们合作社，今天就进行第一次分红！”
“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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