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消失后的第三天,林枫发现自己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这次不是对着工具或火堆,而是对着一个新朋友。
“你知道吗,威尔逊,”他对着手里一个歪瓜裂枣的椰子说,“昨天我又梦到那个超市了。这次我带了钱,信用卡、现金、手机支付全准备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超市关门了。门口贴个条子:‘因火山喷发暂停营业’。气得我当场就醒了。”
他把椰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这个椰子长得实在不怎么样——形状不对称,一头大一头小,表面坑坑洼洼,还有几处发黑的斑块。在成千上万个被冲上岸的椰子里,它绝对属于被自然选择淘汰的那一类。但三天前,林枫在沙滩上看到它时,不知怎么就捡了回来。
也许是因为它看起来太惨了,像他自己。
“然后我就想,”林枫继续对着椰子说,“为什么是超市?为什么不是餐厅、不是图书馆、不是电影院?可能我的潜意识里,最怀念的还是那种…物质充盈的感觉吧。货架上摆满东西,想要什么拿什么。不像在这儿,想要个钉子都得从炼铁开始。”
他把椰子放在工作台上,用一把新做的小铁刀——这是他用前几天炼出的铁料做的第一把刀,只有手掌长,但锋利无比——开始削椰子的表皮。
“不过话说回来,”他边削边说,“我现在也能算超市老板了吧?我的‘货架’上有什么?石斧三把,铁斧一把,铁刀一把,陶罐五个,熏鱼干二十条,熏肉十五条,薯类储备大概够吃一个月,还有各种晒干的野菜、海带…”
他停下刀,认真想了想:“嗯,这么一算,还挺富足的。就是缺顾客。”
椰子沉默地待着,表皮被削掉的地方露出浅棕色的纤维层。
“所以你就是我的第一个顾客。”林枫用刀尖在椰子上刻了两道弧线,像个简单的笑脸,“欢迎光临‘林枫荒岛超市’,本店商品全部手工制作,限量供应,谢绝还价。”
他给椰子起了个名字:Wilson。
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词。发音简单,顺口,而且听起来像个正经名字——比叫“歪脖子椰子”或“坑洼兄”好多了。
从那天起,Wilson就成了林枫的固定谈话对象。
早上起床,他会说:“早啊Wilson,昨晚睡得怎么样?我梦见自己会飞了,结果飞一半掉海里,然后就醒了——可能是提醒我今天该去检查渔网。”
吃饭的时候,Wilson坐在桌子对面——林枫特意给它做了个小木架当座位。“今天伙食不错,新鲜的烤鱼配薯泥。你要不要来点?哦对,你是椰子,喝水的。等我喝完椰汁,把你壳留着当碗用。”
干活的时候,Wilson被放在工作台显眼的位置。“看见没,这就是铁刀。比石刀好用多了,削木头跟削豆腐似的。等以后铁多了,我给你也做把小刀,虽然你可能用不上…”
他甚至开始给Wilson编背景故事。
“我觉得你以前可能是个哲学家,”某天下午,林枫一边打磨新做的铁矛头,一边对Wilson说,“你看你这造型,不对称,不规则,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你肯定在思考什么深刻的问题,比如‘椰生从何来,死往何去’,结果想得太投入,没注意潮水,就被冲到这儿来了。”
他举起磨得发亮的矛头,对着阳光检查刃口:“我呢,以前是个工程师。咱们这组合挺有意思,哲学家和工程师,一个思考意义,一个解决问题。你说这岛上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Wilson当然不会回答。但林枫发现自己开始习惯等待那个“不会回答”的间隙,就像正常对话中的停顿。他会说完一段话,停顿两三秒,假装Wilson在思考,然后再继续说。
这种假装,起初让他觉得自己可悲到了极点。
但三天后,他发现自己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看向Wilson的方向,吃饭时会自然地给它“留个位置”,遇到难题时会下意识地问“Wilson你怎么看”。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觉得Wilson真的在“听”。
不是超自然的听,而是一种心理投射——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思考、感受、对话的欲望,投射到了这个不会动的椰子上。而通过这种投射,那些原本在脑子里打转、无处安放的情绪和想法,好像有了出口。
“我知道你是假的。”一天傍晚,林枫对着Wilson坦白,“你是个椰子。没脑子,不会想,不会听,不会回答。我对着你说话,就像对着树洞喊话,回声都是我自己制造的。”
他喝了口水,继续说:“但我需要这个树洞。需要假装有个人在听。因为如果连假装都没有,我可能会真的开始跟空气说话——不是现在这种‘知道自己在自言自语’的说话,而是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的说话。那时候,我就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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