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强行压制月胧珠异动的消耗,连同日积月累的恐惧与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将绒柒拖入了深不见底的睡眠。
然而,这睡眠并非安宁的港湾,而是另一重噩梦的囚笼。
梦境光怪陆离,却又带着刺骨的熟悉。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生长着月莹草、流淌着清泠溪水的故乡。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兔族的村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祥和的清辉之中。
长老们在古树下低声讲述着古老的传说,年轻的兔子们在草丛间追逐嬉戏,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露水的甜香。
可这宁静骤然被撕裂!
天空被墨绿色的妖云吞噬,凄厉的咆哮与兵刃碰撞的刺耳声响取代了所有的安宁。
火光冲天而起,映照出妖族狰狞扭曲的面容。
熟悉的族人身影在眼前一个个倒下,温热的鲜血溅在她雪白的绒毛上,触目惊心。
“快跑!柒柒!带着月胧珠快跑!”
母亲凄厉的呼喊声穿透混乱,随即被一道漆黑的妖力击中,化作她怀中最后一点冰冷的触感。
她拼命地跑,小小的身体在燃烧的草丛与倒塌的屋舍间穿梭,身后是族人绝望的哀嚎与妖族嗜血的狂笑。
怀里的月胧珠沉甸甸的,冰凉刺骨,仿佛吸吮着所有亲人的生命与温度。
“不……不要……阿娘……长老……”
睡梦中的绒柒,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四肢无意识地蹬动着,仿佛仍在亡命奔逃。
细弱的呜咽声从她紧咬的三瓣唇中断续溢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承受的痛苦。
那对长耳朵紧紧贴在脑后,耳尖因极度的紧张而剧烈颤抖。
“救……救命……谁来……”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粉晶色的眼眸即使在紧闭的眼睑下,也能看到眼球在快速转动,显然正深陷于可怖的梦魇之中。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渗出,迅速浸湿了脸颊两侧柔软的绒毛,留下深色的湿痕。
她蜷缩在殿柱阴影下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微微起伏,看起来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琉璃。
观星台前,希钰玦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细微的、充满痛苦的呜咽与抽搐,如同投入绝对寂静中的石子,清晰地传入了他的感知。
他的神念扫过殿柱阴影下那团剧烈颤抖的灰白色,瞬间捕捉到了她那异常活跃、却充满了恐惧与悲伤波动的灵识。
数据流中迅速标记:“目标进入异常睡眠状态,灵识剧烈波动,情绪指标:极端恐惧、悲伤。
生理反应:抽搐、流泪。”
并非外界侵扰,也非身体创伤。而是……源于精神层面的痛苦投射。
希钰玦紫眸淡漠,映着那小小一团在梦中无助挣扎的身影。
他看着她的四肢徒劳地蹬动,听着那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清除”指令未曾浮现。
“观测”指令仍在持续。
但一种……偏离了纯粹理性分析的、极其微弱的凝滞感,再次出现在他的法则核心。
他见过星辰陨灭,万物凋零,生死于他而言不过是能量形态的转换,是宏大法则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他自身,更是无情无欲,与这些属于“生灵”的激烈情绪绝缘。
可此刻,这源自一只小兔子梦中的、纯粹的恐惧与悲伤,却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用数据解析的方式,传递了过来。
那抽搐,那呜咽,那泪水……都指向一种名为“痛苦”的、他未曾亲身经历、却在此刻通过观测间接感知到的状态。
他静坐了片刻。
那细微的、压抑的哭声持续不断,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殿内冰冷的空气里。
终于,希钰玦站起身,银发流淌,步履无声地走到了殿柱旁,在那团依旧沉浸在噩梦中的小兔子身前蹲下。
他伸出手,并未直接触碰她因抽搐而颤抖的身体,而是悬停在她背脊上方。
指尖,萦绕着一丝比月光更清冷、却异常柔和纯净的神力,如同最纤细的冰蚕丝,缓缓落下,轻柔地覆盖在她颤抖的背脊绒毛之上。
这神力并非治疗,也非安抚,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干扰”与“屏蔽”,试图将那过于剧烈的、负面的灵识波动,稍稍抚平。
在他的神力触及她身体的瞬间,睡梦中的绒柒猛地一颤,呜咽声戛然而止,紧绷抽搐的身体奇异地放松了一点点。
仿佛在无尽的噩梦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她无意识地、向着那冰冷神力传来的方向,微微蜷缩了一下,沾着泪痕的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身下的地面,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依赖的鼻音。
希钰玦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背脊上,感受着那逐渐平息的颤抖,和那依旧湿润的绒毛触感。
他紫眸低垂,看着她在他的神力介入下,渐渐从噩梦中挣脱,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只是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迹。
寝殿内,重归寂静。
唯有他那停留在她背脊的指尖,和那缕依旧缓缓流淌的、柔和的神力,无声地诉说着,在这冰冷的、属于天道法则的神圣之地,刚刚发生了一场微不足道、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的……关于噩梦与(或许能称之为)安抚的交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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