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尔康、尔泰两兄弟沉浸在即将与心仪姑娘同游的雀跃心情截然不同,学士府的正院书房内,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福伦和他的夫人相对而坐,桌上两盏上好的龙井早已没了热气,却无人有心去碰一下。两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云,如何也舒展不开。
前段时间宫中赐婚,将和硕和顺公主指给了富察家的福隆安,这本是别人家的喜事,却无形中加重了福伦夫妇肩头的压力。
如今京城勋贵圈子里,谁家适龄的公子格格,都免不了被拿出来议论比较一番。
而更让他们心烦意乱的,则是自家长子尔康那愈发明显的、不合时宜的心思。
“老爷,”福晋终究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用手帕按了按并无泪水的眼角,声音带着焦虑与不满,“您说这……这叫什么事儿!尔康的婚事,按理将来就算不是皇上亲自指婚,也当由您我为他择一门当户对的贵女,最不济也得是八旗中的翘楚。
可他如今……竟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民间女子迷了心窍!这若是传扬出去,我福家岂不是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旁人会怎么说?说我们福家公子自甘堕落,说我们治家不严!”
福伦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锁得更紧,手指烦躁地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桌面:“夫人,你说的这些,为夫又如何不知?我又何尝不忧心?
可……可前几日尔康那孽障,已然在我面前明言,说他……他今生今世,非那位金锁姑娘不娶!态度之坚决,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难不成还真能如那些戏文里演的,派人去暗中将那姑娘……”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随即又立刻否定,“荒唐!我福家世代清誉,岂能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福晋听到儿子竟已如此决绝,心中更是又气又急。她眼珠转了转,凑近些压低了声音道:“老爷,硬来自然是不成的,也会伤了你们父子的情分。既然不能来硬的,不如……由妾身出面,私下里去找那位姑娘谈一谈?
她一个民间女子,听说如今也只是与一群人合伙经营个小小的面摊糊口,想必日子清苦。我们许她一大笔钱财,足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甚至风光大嫁。
只要她是个明白人,懂得权衡利弊,就不怕她会不动心。只要她自愿离开尔康,远走高飞,尔康那边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您看如何?”
她语气中带着属于贵族夫人的自信与一种居高临下的算计,认为金钱足以解决所有“低层级”的麻烦。
福伦沉吟片刻,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身为朝廷重臣,确实不便亲自去处理这等儿女私情,尤其对方还是个民间女子。
由夫人出面,以“规劝”和“补偿”的名义私下解决,确实是最体面、也最不至于激化矛盾的方式。
他最终点了点头,带着一丝疲惫与期望:“也罢……那就有劳夫人费心去周旋一二了。但愿……那姑娘是个识大体的。”若能只用钱财便化解这场风波,无疑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福尔康几乎是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便已起身,仔细梳洗,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杭绸长袍,衬得他愈发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用过早膳后,他便与同样精心打扮过的尔泰一起,驾着一辆不甚张扬却足够舒适的青帷马车,离开了学士府,径直朝着南城大杂院的方向而去。
马车停在那熟悉又略显杂乱的巷口,尔康和尔泰下了车,步行进去。几个正在门口空地上玩耍的大杂院孩子,一见到他们,尤其是经常带来糖果的尔康,立刻欢呼着围了上来。
“尔康哥哥!尔康哥哥来啦!”
“尔泰哥哥!”
宝丫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却笑得最是灿烂,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跑到尔康面前,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尔康哥哥,你是来找金锁姐姐出去玩的对不对?金锁姐姐今天可好看啦!我这就去叫她!”
说完,也不等尔康回答,便转身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院里,边跑边喊:“金锁姐姐!尔康哥哥来啦!”
尔康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心中柔软,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用漂亮油纸包着的饴糖,分给围着他的孩子们。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道了谢,便跑到一边互相炫耀、品尝去了。
尔康和尔泰则站在院门外的一棵老槐树下静静等待。
尔康看似平静地望着院门,但负在身后微微交握的手,指节却有些泛白,额角也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也不知是因为如今已到春天的缘故,还是因为即将见到心上人,内心那份难以抑制的期待与紧张所致。
尔泰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断越过兄长,朝着院内张望,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另一个活泼的身影。
没过多久,院内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尔康精神一振,目光立刻牢牢锁定在那即将出现的人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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