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子前脚离开盛府,她那番惊世骇俗的“双姝”之议,后脚就如同长了翅膀,在盛府下人间悄然传开,最终不可避免地,钻进了林栖阁的耳朵里。
彼时,林噙霜正靠在榻上,指挥着丫鬟给她染指甲,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再向盛纮吹吹风,务必在明兰婚事定下前,为墨兰也争一门“显赫”亲事,绝不能被比下去。
墨兰则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卷诗集,目光却飘向窗外那株有些蔫了的栀子花,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
去前头打探消息的云栽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回来的,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气喘吁吁,进门时险些绊倒。
“小娘!四姑娘!大、大消息!”云栽声音都变了调。
林噙霜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前头又怎么了?是不是齐家还是梁家又来人了?”
云栽猛吸几口气,急声道:“是梁家!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刚才来见过老太太和大娘子了!”
林噙霜和墨兰同时精神一振,目光聚焦过来。
“她来做什么?可是为了前几日提亲的事?”墨兰忍不住问,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页。
“是,也不是!”云栽语速飞快,“吴大娘子先是道歉,说那日唐突了。接着又说,她是真心喜欢咱们六姑娘,想要六姑娘做梁家六郎的正室大娘子!”
林噙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果然!还是盯着那嫡出的!然后呢?老太太和那个蠢货王若弗怎么说?”
“老太太和大娘子没立刻应下。”云栽喘了口气,声音忽然压低了,带着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分享秘密的兴奋,“但是,吴大娘子她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林噙霜不耐烦地催促。
“吴大娘子还说,她也喜欢四姑娘!想……想求娶四姑娘,给梁六郎做……做侧室!说要让六姑娘和四姑娘,姐妹一同进府,相互照应!”
“什么——?!” 两声惊呼,一道尖锐,一道惊愕,同时响起。
林噙霜猛地从榻上坐直了身体,染了一半的指甲也顾不上了,丹蔻汁子蹭在了衣袖上也浑然不觉。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云栽,仿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吴大娘子想求娶墨儿?给梁晗做……做侧室?!”
墨兰手中的诗集“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又迅速涌上一种复杂的潮红。
侧室?梁家……竟然也向她提亲了?虽然是……侧室。
巨大的震惊过后,林噙霜胸中翻腾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先是意外,随即竟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惊喜!
梁家!永昌伯爵府!竟然真的看上她的墨儿了!虽然只是个侧室,但那也是伯爵府的侧室!是多少小官嫡女都攀不上的门第!
这至少证明,她林噙霜的女儿,不比王若弗的女儿差太多!梁六郎心里,定然是有墨兰的!否则吴大娘子何必多此一举?
然而,这股惊喜还没焐热,就被紧随其后的熊熊怒火烧得灰飞烟灭!
“侧室?!让我的墨儿给她盛明兰做侧室?!还要姐妹一同进府?!”
林噙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屋顶,“荒唐!无耻!她吴大娘子打的什么龌龊算盘!我的墨儿才情品貌哪一点输给盛明兰?”
“凭什么明兰就能做风风光光的大娘子,我的墨儿就得伏低做小,去给她端茶递水,看她脸色?!还要相互照应?我呸!这是要把我的墨儿踩在脚底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啊!”
她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前院的方向,目眦欲裂:“王若弗!定是她在中间搞鬼!她见不得我的墨儿好,想出这种毒计来作践我们母女!还有那盛明兰,小小年纪就这般歹毒!”
“阿娘,您先别急,别气坏了身子。”墨兰终于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诗集,动作有些迟缓。比起母亲的暴怒,她心中的情绪要复杂矛盾得多。
听到梁家提亲的那一刻,她的心确实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欢喜悄然蔓延开来。
看,梁六郎心里是有她的!吴大娘子那般挑剔的人,都能松口让她进府,不正说明她盛墨兰的魅力吗?这至少证明,她这些日子的心绪起伏,她那些不甘和期盼,并非全然落空。
可是……侧室。这两个字像冰水,浇熄了那点欢喜,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不甘。
她盛墨兰,自幼心高气傲,读书习字,吟诗作画,哪一样不是力求拔尖?她一直认为,自己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配得上正室的风光。
如今,却要屈居人下,而且是屈居在她一直暗暗比较、甚至有些嫉妒的明兰之下?日后见了明兰,她要执妾礼,要恭敬称“大娘子”,要看明兰执掌中馈、风光无限,而自己只能在后院一角,仰人鼻息?
光是想想,那股熟悉的、噬心蚀骨的不甘和屈辱感就几乎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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