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们辛辛苦苦把东西运来,大商号说压价就压价,说不收就不收,他们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雅缓缓说道,“现在,我们给了他们透明的标准、公平的价格和及时的结算。虽然要求高了,但他们知道了努力的方向。你看——”
她指向一个刚拿到“甲等”评定的老矿工。
那位老人捧着多出来的铜钱,激动地对同伴说:“听见没!按照林总办教的方法洗矿,真的能多卖钱!回去就告诉大家!”
“他们在学习,在进步。”林雅收回目光,“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完美的供应商,而是可以成长的伙伴。”
她转身走向会议室:“召集各工坊主,还有联盟里的工匠代表,开个碰头会。”
半个时辰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有愁眉苦脸的布坊主,有焦急万分的铁匠,也有眼神里充满希望的小商户代表。
林雅没有多说客套话,直接在白板上写下了三个问题:
“一、原料不标准,如何保证产品质量?
二、运输不稳定,如何保证交货时间?
三、成本上涨,如何保证价格竞争力?”
“这三个问题不解决,协同网就无法真正运转起来。”她放下炭笔,“现在,不是我来给出答案,而是我们一起寻找答案。在座的各位,都是在一线做事的人,有什么想法、什么本地的办法,都说出来。”
起初是一片沉默。这些习惯了听从东家、听从行会安排的小人物,还不敢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发言。
林雅也不着急,她点了坐在角落的一个老染匠:“周师傅,我听说你上次用次等的靛蓝,却染出了不褪色的布,是怎么做到的?”
老染匠显得有些意外,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加了一点明矾,还有、还有煮布的时间多了一刻钟……”
“好!”林雅立刻让书记员记下,“周师傅的方法,可以试验推广。原料品质不稳定,我们就用工艺来弥补。还有谁?”
有了人开头,其他人也渐渐放开了。一个铁匠说可以把不同硬度的铁搭配起来锻打,以解决矿石杂质的问题;一个运输伙计说可以走山间小路,避开大商号控制的漕运关卡;一个账房先生提出可以用“以货易货”的方式,减少现金的压力……
林雅一边听,一边迅速在白板上进行归类和画图。渐渐地,一个清晰的方案浮现了出来:
针对原料问题,设立“预处理中心”。对矿石进行初步的筛选和洗炼;对皮棉进行统一的清理和分级;对竹材进行标准化的切割。预处理中心由联盟统一管理,雇佣失业的工匠,既能保证原料质量,又能创造就业机会。
针对运输问题,建立“接力运输网”。将长途运输分解成多段短途,每一段由熟悉当地路况的小型车队或挑夫队负责。在关键的节点设立“中转仓”,用来存储应急物资。同时,开发几条隐蔽的“秘密商路”,以避开封锁。
针对成本问题,推行“联合采购+集中生产+分散销售”。联盟统一向原料产地大宗采购,以压低价格;集中生产关键的部件,以保证质量;成品则由各个成员商户利用自己的渠道分散销售,减少中间环节。
方案一出来,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这些办法并不高深,甚至有些简陋,但却非常实在,可操作性也很强。
“还有一个问题,”一个布坊主犹豫着说,“我们这样搞,五大商号不会坐视不管。他们要是进一步打压,比如也降价倾销,或者收买地方官来找我们的麻烦……”
林雅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份盖着玉玺的文书副本:“这是陛下刚刚签署的《保护小微商户令》。明文规定:不得以垄断手段排挤小商户,不得无故扣押他们的货物,不得联合压价。违反者,轻则罚款,重则抄没家产。”
她环视众人:“朝廷在支持我们。但我们自身也必须强大起来。我们要做的,不是等着被保护,而是用更好的产品、更低的价格、更灵活的机制,在市场上站稳脚跟。”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寒风吹了进来,却吹不散屋内的热气。
“各位,五大商号为什么能垄断?不是因为他们的东西最好,而是因为他们控制了渠道和标准。现在,我们正在打破这种控制。过程会很辛苦,会遇到失败,会有人退出。但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把每个人的智慧和力量汇聚起来——”
她转过身,目光明亮:“我们就是新的渠道,新的标准。”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当众人离开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少了些迷茫,多了些坚定。
方案很快就开始实施。预处理中心在苏州城外一片废弃的军营旧址上建立起来,招募的第一批工人,大多是五大商号裁员或排挤出来的熟练工匠。他们带着怨气,也带着技艺,在新的岗位上工作得格外卖力。
接力运输网则更像一场民间智慧的集合。走惯了山路的挑夫队、熟悉水性的小船户、甚至赶着驴车的货郎,都被组织了起来,形成了一张覆盖江南大部分地区,由许多小路和水道组成的运输网络。虽然慢,虽然有风险,但非常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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