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眼睛一亮。
“只是,”尹明毓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二婶方才也说了,公中有定例。世子离京前,确实留了些银钱与我,但那主要是用于澹竹轩一应开支,以及平日人情往来,数额有限,皆有账可查。且夫君信中一再叮嘱,府中一应事务,当以祖母之意和公中规矩为先,不得擅动私产,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她看向王氏,眼神清澈无辜:“二婶若觉得公中份例确实不足,妹妹们置装确有难处,依孙媳浅见,不若将此事禀明祖母。祖母最是疼惜孙辈,若果真需要,或可从祖母的体己里,或是公中额外拨出一笔,专用于此。如此,既合规制,也能周全妹妹们的体面。二婶以为如何?”
一番话,滴水不漏。先是表明自己“没钱”(私房有账,不能动),再把皮球踢给老夫人和公中规矩,最后还“贴心”地给出解决方案——去找老夫人申请特批。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哪敢为这种事去惊动老夫人?老夫人最重规矩,若知道她绕过公中份例,跑来撺掇侄媳妇动私房贴补二房做衣裳,非得训斥她不可。
“这……这点小事,何必惊动老夫人她老人家。”王氏讪讪道,“我也就随口一提,想着咱们关起门来商量商量……”
“二婶思虑周全,孙媳明白。”尹明毓从善如流,仿佛没听出对方的尴尬,“妹妹们的事,孙媳也记在心里。这样吧,待孙媳回去翻翻账目,看看本月澹竹轩用度可有结余,若能有那么一两分宽裕,便匀出来,给两位妹妹添对珠花或绣帕,也算是我这做嫂子的一点心意。至于裁衣的大头……恐怕还得按府中规矩来。”
她给了个台阶,也表明了态度:小恩小惠可以,想让我出大头?没门。而且还得是我“省出来”的,不是你们伸手要的。
王氏听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珠花绣帕?那才值几个钱?她要的是好料子好裁缝!可尹明毓这话说得漂亮,既显得大方体贴,又牢牢守住了底线,让她挑不出错,反而显得自己贪心。
谢云薇撇了撇嘴,显然不满意。谢雨薇则悄悄松了口气。
“你……你有心了。”王氏勉强笑道,也没了继续游说的兴致,随便扯了几句闲话,便端茶送客。
从松鹤院出来,兰时忍不住小声抱怨:“二夫人也真是,自己女儿做衣裳,怎么好意思来让您出私房钱?”
尹明毓摇着手里临时带的团扇,语气平淡:“人之常情。见我年轻,夫君又不在,以为好说话罢了。”她早就料到,自己这个“留守夫人”的位置,看似清静,实则也是别人眼中的“肥肉”或“软柿子”,总会有人想来试探,占点便宜。
今日是二婶要钱做衣裳,明日可能是别的什么事。好在,她应对得还算得体,既没撕破脸,也没当冤大头。
回到澹竹轩,文谦正在等她,脸色有些严肃。
“夫人,赵护卫打听到一个消息。”文谦压低声音,“是关于红姨娘母家的。”
尹明毓示意他坐下说。
“红姨娘的兄长,在城南开了间绸缎铺子,规模不大。但近两个月,铺子里突然多了一批江南来的紧俏货,价格却比市面低一成有余。赵护卫觉得蹊跷,细查之下发现,那批货的来路……似乎与咱们侯府名下的一处产业——锦绣庄,有些关联。像是锦绣庄的管事,以‘瑕疵’或‘陈旧’的名义,低价处理了一批好货,辗转流到了红家铺子里。”
尹明毓眼神微凝。侯府的产业?管事?红姨娘?
“消息确实?”
“赵护卫寻了锦绣庄的一个老伙计,暗中问过,确有此事。那管事姓钱,与红姨娘是同乡。”文谦道,“数量不大,但若长此以往,或与其他管事有样学样……”
这就是蛀虫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尹明毓沉吟片刻。这事可大可小。直接捅出去,固然能收拾钱管事,甚至敲打红姨娘,但也可能打草惊蛇,牵扯出更多人,或者被反咬一口说她容不下妾室,刻意针对。不管,则隐患暗生。
“文先生,你让赵护卫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尹明毓缓缓道,“把锦绣庄近一年的出货账目,尤其是标注‘瑕疵’、‘折价’、‘陈旧处理’的,悄悄抄录一份,与市价做对比。还有那位钱管事的背景、平日往来,也摸一摸。”
“是。”文谦点头,“那红姨娘那边……”
“先不动她。”尹明毓道,“她兄长铺子里的货,未必是她直接授意,也可能是其兄借着她的名头行事。查清楚再说。”
她需要确凿的证据,也需要权衡出手的时机和方式。现在谢景明不在,她在府中的根基还不够深,贸然动一个在府中有年头的管事和一位姨娘,未必能一击即中,还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尹明毓想起一事,“我今日去二夫人那里,她提及想用好料子给两位堂妹做秋衣,暗示公中份例不足。你查查,近两年二房在衣饰用度上的开销,与份例对比如何。还有,各房每季裁衣,除了公中份例,是否还有其他不成文的补贴或惯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