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白，吞噬了一切。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感，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林序南的“意识”悬浮在这片无垠的纯白中，如同显微镜下的浮游生物，渺小而无助。数据洪流的剧烈冲刷留下的“痛楚”尚未完全平息，混沌道基碎裂的残片在意识深处隐隐作痛，米娅信号彻底消失前那声急促的警告，依旧在回荡。
我是谁？
这里……是终点吗？
短暂的迷茫与恍惚后，坚韧的求生意志如同黑暗中重新燃起的火种，强行驱散了意识的混沌。林序南“凝聚”起几乎要逸散的自我认知，艰难地开始“观察”四周。
这片纯白空间，并非虚空。它给人一种极其“干净” 的感觉，干净到容不下任何杂质，仿佛一切规则在这里都被彻底格式化、回归了最原始的状态。与之前那狂暴混乱的数据海洋相比，这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然后，他看到了它。
就在他“视线”的正前方，毫无征兆地，一个无比熟悉的界面，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是……《玄天界》的登录界面！
剑形Logo依旧霸气侧漏，“LN_Starsky” 的用户名自动填充着，密码栏是熟悉的星号，服务器选择框里，“九州服-测试版” 几个字刺眼地存在着。甚至连界面右下角那个小小的、显示着网络延迟的绿色数字（17ms），都和他穿越前最后一刻在VR头盔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轰——！
记忆的闸门被彻底冲开！地球上那狭小的出租屋、闪烁的电脑屏幕、新买的顶级VR设备、点击【进入游戏】时那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一幕幕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与修仙界中近百年的血火历练、爱恨情仇 疯狂地交织、对撞！
青溪宗的晨钟暮鼓是假的？
凌霄子师尊的谆谆教诲是假的？
苏瑶含羞带怯的眼神是假的？
凝结九纹金丹时的万丈豪情是假的？
与米娅并肩作战的生死与共……也是假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的整个“意识体”。他一生奋斗、历经磨难所追求的大道，他珍视的一切，竟然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愤怒？悲伤？绝望？
不。
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林序南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登录界面最下方的两个选项上。
左边是 【断开连接】 ，按钮呈现出一种温和的、代表安全的绿色，仿佛在诱惑他：“点击这里，一切痛苦都将结束，你将回归‘真实’。”
右边是 【权限升级】 ，按钮则是深邃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幽蓝色，旁边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提示：“警告：此操作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意识数据永久性损伤。”
如何选择？
断开连接？
这意味着放弃修仙界的一切，放弃那些与他同生共死的战友（即便是NPC），放弃与米娅的约定（即便是程序），回归那个平凡、或许安全的地球现实？可是……“回归”之后呢？那个操纵一切的“鸣族”，会轻易放过他这个“异常变量”吗？地球的现实，真的就比这个虚拟世界更“真实”或更“安全”吗？开发者日志中提到的 “归零协议” ，可是针对整个模拟场的！一旦启动，现实中的他，那个躺在维生舱里的身体，又能逃到哪里去？
权限升级？
这像是一个陷阱。一个诱使他进一步深入、绑定在这个虚拟世界的陷阱。升级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更高级的“NPC”？拥有部分管理员权限的“GM”？还是……彻底失去自我，沦为鸣族实验的又一个“数据标本”？但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高回报。如果成功，他或许能获得 干涉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力量，有机会 拯救那些他在意的人，有机会 找到米娅残留的数据，甚至……有机会 反向追踪到 “鸣族” 的真实位置，为所有被当作实验品的生灵，讨一个说法！
两个选择，两条路，都通往未知，都布满荆棘。
时间，在这片纯白空间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林序南的“意识”高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后果。
他想起了青溪宗山门前，玄诚子掌门将山河玺交给他时，那沉重而充满期望的眼神。
他想起了凌霄子师尊在听涛崖上，对他阐述混沌大道时，那深邃而睿智的目光。
他想起了周天辰、柳青青等同门在五域会盟上，为他摇旗呐喊的热血。
他想起了南疆黑巫寨那些被心魔侵蚀、最终被他解救的族人，眼中重燃的生机。
他想起了……米娅。那个亦师亦友的系统，最后为了保护他，毅然燃烧核心数据的决绝。
这些……真的能轻易放弃吗？
即便它们是“虚拟”的，但那份共同经历的“情感”，那份守护的“责任”，也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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