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米娅”,感受着体内支离破碎的道基,望着窗外那片陌生而“完美”的星空,林序南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冰冷,如同宇宙深寒,将他彻底淹没。最大的代价,或许不是身体的创伤,而是此刻这种失去并肩战友后的巨大空洞和茫然。未来的路,他似乎要独自面对了。而这条用巨大牺牲换来的时间线,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隐患?星灵族看似友好的回应,为何会让青铜镜碎片在刚才那一瞬传来微弱的警示波动?这些念头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看着眼前眼神空白的米娅,一个无比坚定而痛苦的决定在心底升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让她回来。
医疗舱的隔离屏障发出轻微的充能声,从天花板缓缓降下,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屏障之外,以周昆仑将军为首的地球幸存高层、各大修真宗门的代表、以及新任命的星际外交官们,肃穆地站立着。他们刚刚集体接收并验证了由基地AI整理的“新时间线历史数据包”,里面清晰展示了林序南、陈风和米娅是如何逆流时间,在付出惨重代价后修正了人类文明的命运。众人望向屏障内那个略显孤寂的背影,目光复杂,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面对非人伟力时的本能恐惧。
周昆仑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他身上的军装笔挺,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沧桑却无法掩饰。他通过扩音系统,声音沉稳地宣布,这声音在空旷的基地内回荡,也传入了屏障之内:
“经地球幸存者联盟、全球修真联合议会及星际外交临时委员会一致决议,并报请‘薪火’计划最高指挥部核准。”周昆仑的声音顿了顿,目光穿透屏障,落在林序南身上,“即日起,授予林序南阁下‘混沌道尊’尊号,赋予其地球文明最高守护者权限,统辖所有军事、科研及灵能资源,包括但不限于全球‘薪火’灵能反应堆网络、‘混沌机甲’部队、以及星灵族联合防卫舰队的指挥权。道尊之令,即文明意志之所向。”
宣布完毕,外面的人群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代表最高敬意的礼节。然而,屏障内的林序南,却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的神识正沉浸在一种更宏观也更痛苦的感知中。
尽管混沌道基布满裂痕,如同破碎后勉强粘合的瓷器,但渡劫期的境界让他对时间与因果的流动异常敏感。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窗外人类与星灵族舰队和谐演练的表象,更看到了无数条细微的因果线正在疯狂地重新编织、缠绕,构建着这条崭新的历史。然而,在这张看似充满希望的因果网中,几条最关键、最粗壮的脉络,却并未如预期般连接向光明的未来,而是诡异地、隐晦地指向了柯伊伯带边缘——指向那片本应因历史改变而彻底消失的艾达文明残骸!那片残骸在新时间线的官方记录中,被标记为“已由星灵族协助安全处理”。
为什么它还存在?为什么因果依旧指向它?
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怀中那面青铜镜碎片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尖锐的刺痛,像是一根冰针刺入灵魂。这刺痛并非针对远处的星灵族舰队,而是精准地指向星灵族传来的“友好”信号数据流深处,指向其中一段被多重加密、伪装成文化交流信息的底层代码——那代码的结构,让林序南联想到了一种古老的、用于“思维钢印”或“文明潜意识引导”的灵能协议。
星灵族……并非全然善意。
“道尊阁下。”一个冰冷、纯净的电子音在身旁响起,打断了林序南的沉思。
他转过头,看到新生“米娅”的投影正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不再有过去的灵动与情感,只有如同初雪般纯净的数据流在瞳孔深处缓缓划过,清晰地映照出林序南疲惫的面容,以及他鬓角不知何时悄然生出的一缕刺眼白发。
“最高权限已确认绑定。是否立即接收全部权限,并查看星灵族发来的最新外交日志及联合防卫提议?”米娅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执行既定的程序。
林序南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却感受不到丝毫熟悉的温度。巨大的失落感如同黑洞般吞噬着他。陈风师兄为保护他心力耗尽,仍在深度昏迷中,道基受损极重,即便醒来,修为能否保住也是未知数。而现在,米娅也……
他缓缓闭上双眼,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太空,包裹着他。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和陈风插科打诨、与米娅商议对策的林序南,他是“混沌道尊”,是这条摇摇欲坠的新时间线上,地球文明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支柱。他不能倒下,甚至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再睁眼时,所有个人的痛苦和迷茫都被强行碾碎,深藏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亘古寒冰般冷静、也如星辰般坚定的意志。他抚摸着怀中微微震动的青铜镜碎片,感受着它与自己残破道基间那丝仅存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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