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岛的海风,傍晚时总带着股子躁意。
林海驾着小舢板靠岸时,夕阳正往海里沉,把海面染得通红,像泼了桶融化的胭脂。他跳上礁石,裤腿还沾着海水,冰凉地贴在腿上,可心里却烧着团火——盐田里沈岫云埋干草的样子,监工的皮鞭,老女工的瑟缩,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转得他手都痒,想赶紧做点什么。
林小子,咋样?沈家门那边有眉目没?赵大叔早等在岸边,手里攥着根渔叉,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旁边还围了几个东极岛的渔户,都是之前跟着他走暗礁道借粮的,眼里满是期待。
林海点点头,没急着说,先把小舢板的缆绳系紧,然后往阿公的石屋走:都来屋里说,外头风大。
渔户们跟着他进屋,阿公正坐在炕边补渔网,见人多,便把渔网往旁边挪了挪,给众人腾地方。林海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他从沈家门盐田旁的盐滩上捏的一把盐,盐粒里混着点干草屑,是沈岫云埋盐堆时掉出来的。
沈家门的盐,全被外籍势力扣了,专供外籍商行腌鱼。林海把盐放在炕桌上,声音沉了些,不过,那边有个叫沈岫云的姑娘,已经在给那些人的盐堆里埋干草了——干草吸潮,用那样的盐腌鱼,鱼干会烂。
渔户们都愣了,赵大叔凑过来捏起一点盐,看了看:这姑娘胆子真大!可就这点干草,能顶啥用?外籍商行的盐堆那么多,烂几筐鱼干,他们也不在乎。
所以,咱们得帮她一把。林海突然开口,眼睛亮得很,咱们不跟他们硬抢盐,咱们毁他们的鱼——那些人要靠盐腌鱼,运去海外卖,要是盐出了问题,他们的鱼干全得烂,到时候,他们不仅赚不到钱,还得赔本!
毁盐?老王的声音有点发颤,那些人的盐仓守得那么严,咱们怎么毁?要是被发现了,东极岛就完了!
其他渔户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顾虑——之前借粮、避敌,虽然也有风险,可没到跟外籍势力正面对抗的地步,毁盐这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林海看着众人的样子,没急着劝,而是从衣袋里掏出《更路簿》残页,摊在桌上:我查过潮候,后天夜里是,沈家门码头的水位低,外籍势力的巡逻艇会停在港里,只留几个兵守盐仓。盐仓后面有个破窗户,是以前运盐时留的,现在用木板挡着,咱们能从那儿钻进去。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炕角的一个旧陶罐——里面装着些受潮的盐,是阿公去年没吃完的,罐底已经长了层灰绿的霉。咱们不用别的,就用这个。他拿起一粒霉盐,放在手里搓了搓,这是霉盐,用它腌鱼,鱼用不了三天就会发臭、流脓,比干草管用十倍。咱们把那些人盐仓里的好盐,换成这种霉盐,他们肯定发现不了。
阿公这时开口了,他摸了摸陶罐里的霉盐,声音慢却稳:这法子险,可管用。那些人的鱼要是烂了,他们肯定会急,说不定会乱了阵脚,到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弄盐,就容易些。
有了阿公的话,渔户们的顾虑少了些。赵大叔攥了攥拳头:我跟你去!我以前在沈家门码头扛过活,熟盐仓的路。
我也去!老王也跟着说,我家娃还等着盐吃,就算为了娃,我也得拼一次!
其他渔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点了头——他们怕外籍势力,可更怕没盐吃、饿肚子,更怕一辈子被那些人欺负。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开始准备。阿公把家里的旧盐仓翻了个底朝天,找出所有受潮发霉的盐,装在布袋里;赵大叔去黄兴岛,找渔户借了几把锋利的小刀和绳索,用来撬盐仓的木板;老王则编了几个细竹篮,用来装霉盐,竹篮轻,好带。
林海没闲着,他反复对照《更路簿》残页,确认沈家门盐仓的位置和巡逻兵的换岗时间,还在东极岛的礁石上模拟盐仓的环境,教众人怎么快速换盐、怎么躲巡逻兵,连遇到突发情况该往哪躲,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出发的那天夜里,天阴得厉害,连星星都看不见,只有海风在耳边地刮,像在给他们打掩护。五个人驾着两艘小舢板,从鬼见愁暗礁道走,船行得又快又稳,没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快到沈家门码头时,林海让众人把船藏在芦苇荡里,然后换上阿公准备的深色粗布衫,脸上抹了点锅底灰——这样在夜里,不容易被发现。
赵大叔,你跟我去换盐;老王,你和另外两个兄弟在盐仓外望风,看到巡逻兵就吹口哨;阿公,你在船上等着,万一出事,咱们好从水路走。林海压低声音分配任务,众人都点了点头。
盐仓离码头不远,黑沉沉的像座小土山,门口挂着两盏马灯,昏黄的光在风里晃悠,像两只打盹的眼睛。两个巡逻兵靠在门框上抽烟,手里的步枪斜挎着,时不时聊两句,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夜里听得很清楚。
就是现在!林海见巡逻兵背过身,赶紧朝赵大叔使了个眼色,两人猫着腰,飞快地绕到盐仓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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