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不是金属的凉,也不是石头的寒,而是一种……虚无的吸吮感。埃尔莱,或者说,此刻全身心沉浸于《星律》世界中的“逻各斯”,缓缓收回了按在回廊入口那非金非石材质上的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一种被轻微电流穿透的麻痒,又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粘稠流体舔舐过。
眼前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哪怕光怪陆离但也遵循基本逻辑的游戏场景。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或者说,传统的上下左右概念在这里已经失效。他们站在一个——如果“站立”这个词还适用的话——一个巨大的、自我连接的隧道系统入口。回廊的墙壁并非垂直,而是以一种令人不安的弧度向内弯曲、交织,形成一种类似于生物肠道或某种巨大植物根系的结构。
“记录坐标,”凯拉薇娅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冷静,但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游戏ID“凯拉薇娅”下的身影,包裹在贴合行动的暗色作战服中,几缕银白色的发丝从头盔边缘泄出,衬得她那双在游戏里呈现出冰蓝色的眼眸更加锐利。她手中那造型奇特、仿佛由无数细碎晶片连接而成的链式武器——“时之沙”,正微微低垂,但埃尔莱知道,只要有任何异动,那柔软的链条能在瞬间化作撕裂空间的利刃。“信号在这里……扭曲了。导航系统完全失效,内部地图是一片乱码。”
“哈!我就知道!”沃克斯的声音带着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近乎癫狂的兴奋,从通讯频道里传来。他的虚拟形象是一个穿着花哨外套、头发染成彩虹色的年轻人,与他现实中那个蜷缩在布满电路板和服务器光芒的密室里的尤里·陈判若两人。“能量读数爆表,空间曲率参数……见鬼,这玩意儿在自我迭代!每秒几千次!这根本不是预设好的迷宫,这是个活着的、不断生长的怪物!”
埃尔莱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加速的心跳。他是逻各斯,洞察者,解谜人。他必须观察,必须理解。“墙壁,”他轻声说,声音在死寂的回廊入口处显得格外清晰,“看那些纹理。”
凯拉薇娅和沃克斯(通过共享视野)顺着他的指引望去。起初,那只是些暗淡的、仿佛融合了青铜与暗影材质的脉络。但仔细看,那些脉络在……蠕动。极其缓慢,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又像是粘稠的原油在管道中流动。更深层的地方,偶尔有黯淡的光芒闪过,那不是反射的光,而是从墙体内部渗透出来的,一种如同熔融金属或生物质发光器般的幽光。光线本身也极其诡异,它们并非直线传播,而是从完全违背物理学常识的角度“溢”出来——可能从头顶的弯曲处射向脚底,可能从左侧的墙壁穿透到右侧,甚至在空气中凭空产生,划出短促而不可能的弧线,然后湮灭。
“像血管,”凯拉薇娅低语,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或者说,神经束。”
“更像是数据流具象化了,”沃克斯反驳,但声音里的兴奋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但这密度……这混乱程度……什么样的服务器能承载这种级别的信息湍流?这简直是在硬件的坟墓上跳舞。”
“入口在收缩,”埃尔莱提醒道。他们面前那个不规则的、如同伤口般的开口,边缘正在缓慢地、但确实无疑地合拢,墙壁的蠕动在那里加快了速度。“我们没时间犹豫了。”
凯拉薇娅点了点头,第一个迈步踏入。她的动作依旧矫健,但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埃尔莱紧随其后,沃克斯的无人机(一个小巧的、发出低沉嗡鸣的球形装置)悬浮在他们头顶,提供着有限的照明和扫描——尽管扫描结果大多是一堆毫无意义的错误代码。
一踏入回廊内部,那种物理上的异常感瞬间变得强烈起来。
重力首先背叛了他们。前一步还感觉脚踏实地,下一步就仿佛突然踩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紧接着重力方向又猛地一变,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往侧面的墙壁上推。他们不得不调动全身的协调性,甚至依靠游戏角色强化的体能来勉强保持平衡。这感觉不像在走路,更像是在一个不断翻滚的离心机里挣扎。
“稳住!”凯拉薇娅低喝一声,她的“时之沙”链条如同有生命般探出,缠绕在墙壁一处凸起(如果那能被称为凸起的话)上,暂时固定住身体。“重力锚点完全随机化,没有规律!”
埃尔莱扶住一块冰冷(这次是真正的冰冷)的、如同肋骨般突出的结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普通的晕动症,而是一种源于认知底层的冲突。他的大脑,亿万年进化来理解三维欧几里得空间的器官,正在被此地的物理法则粗暴地蹂躏。眼前的长廊并非笔直延伸,而是在前方几十米处开始自我卷曲,如同一条试图吞吃自己尾巴的蛇,空间的起始和终点模糊不清。一段向上的楼梯,他们小心翼翼地攀爬,耗尽体力到达的“顶端”,却赫然是刚才出发的平台,甚至能看到他们自己几分钟前留下的模糊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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