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像被海盐磨砂过的玻璃,灯塔的光线在远处画出断续的弧线。林槿把那枚扣子放回抽屉,手指摩挲着冷金属的边缘,心里却像被不见的线牵着往外走。屋内的寂静被寄宿家楼下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切割,他知道这些日常声响下潜藏的意义已经不再单纯。
第二天傍晚,来客发来一条简短的讯息,要他晚饭后到书店门廊集合。麦微也会来。林槿穿过熟悉的巷道时,思绪被昨日显微镜下的金属丝网困扰:谁能制作出这种微合金,材料的源头又通向何方?他想到了城外那位物理学者,想着若能快速联络上或许一切会有转机,但时间与节点都在加速。
当他推开书店的门,来客已经把灯光调得很低,麦微在柜台旁翻阅着一本厚重的手稿。桌上摆着几份新近封存的样本和一张被折叠过多次的信笺。来客把信笺摊开,递给他看,信纸边缘发黄,墨迹因潮湿而有些晕开,可字句仍清晰可辨。
信上只写了几个字,笔迹潦草却带着某种熟悉的线索:
“别相信灯光以外的亮。夜航者在岸上放网。若你能,去海堤的老码头,午夜,左侧的栏杆有记号。”
来客微微吸气,眼里有短促的闪动。她没有立刻解释信的来路,只把视线从信笺移到麦微与林槿身上。
“这是匿名的警示信。有人在暗中观察,也有人愿意把线索交给我们。”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像在把信息摆放在桌面上供人衡量,“夜航者通常指那些在海上行走、熟悉暗潮与流向的人。他们中的少数,会对我们这种事怀有同情心或自我救赎的欲望。也有可能是诱饵。”
麦微把笔尖点在信的一角,目光沉稳。
“无论来处,如此直接的指向不容小觑。这可能是对方想触发我们移动的方式,一种试探。我们要设下检验,而不是盲赴。”
他们商定一个试探性计划:先在老码头的周围布下两处监视点,来客与麦微分别埋伏,林槿负责确认左侧栏杆的记号是否存在并拍照回传。若标记确有其事,他们会继续深入;若发现异常或有明显陷阱,则退回并等待物理学者的进一步分析支持。
午夜临近时,雾已经开始从海面蒸腾。三人分头出发。码头在夜里比白天更冷清,旧木的吱嘎声在脚下连成节拍。林槿靠着海堤,手电的光束尽量柔和,不去惊扰任何可能隐藏的身影。左侧的栏杆有着多处锈迹,他顺着栏杆的一节一节查看,心跳与海浪的节奏纠缠着。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手指触到一处被新近上过保护漆的金属环,环上有微小的刻痕,一个类似漩涡的符号,旁边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被某种刻刀匆匆划过。
他举手机低声拍照,正要回传信号,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槿屏住呼吸,脚下的石板像能听见心跳。他把手机躲在胸前,缓慢转身,看到一个身影从码头深处走来,身披旧渔网做成的披风,脚步稳健但毫无张扬。来人没有戴帽,也没有盖着面纱,脸上有海风吹出的刀痕般的细沟。那张脸对着月光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像他在书店老照片里见过的侧影被放大。
来人停在栏杆前,微微点头,声音像海风过石:“还在守着旧物的孩子。”他的口音带着港城的粗粝,却多了几分久经风霜的温度。林槿觉得他的眼神里有某种审视,像在判断他是否能承受即将被揭示的信息。
“你是谁?”林槿的声音不自觉发颤。
来人笑了笑,不直接回答。他用手指沿着栏杆划出一个节奏,节奏与林槿耳中常练的听潮节拍有着微妙契合。他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小张纸,递给林槿,纸上是一段短短的序列代码,像是一种对话的密钥。
“不是所有航行者都把网撒在海里。”来人说,“有些人把网撒在人们习以为常的路径上。你们挡住了他们一处,他们就换另一处。若你要阻止网,你得了解撒网的手法。”
林槿接过纸,他的手微微发抖。来人继续说到礼帽人和深潮会的运作方式,讲述了他们如何利用货物流动、祭祀式的交易以及夜市的串联来分发被调谐的物件。他提到一个名字:塞尔维斯,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旧船长,曾在海上被指为走私与秘密通信的专家。若有人能将暗徽和纸片同时传递到特定的信号点,塞尔维斯就是那类网络中常见的联络人。
来人最后交代一句话,声音降低,像怕风把话带走:“别只盯着物件的表面,去看物件的流向。追着流向走,你会看到网的编织处。”
说罢,他在月光下转身,身影融入雾中。林槿站在栏杆旁,手机里那张拍照的图像像一枚种子在桌面上震动。他把纸折好,放进怀里,像是把一张隐秘的地图暂时收藏。
回到书店后,来客与麦微交换了各自的观察。来客对来人持保留态度,她认为这是个信息来源但可能含有动机不明的因素;麦微则更关注序列代码,她在笔记本上快速写出几个假设。三人的讨论渐趋紧凑:若塞尔维斯或类似人物被卷入,那网络的触角可能延伸到更远的航线,而不仅仅停留在港城。
来客提出立即联络那位城外物理学者,同时发出低调的通告,试图动员几个可靠的线人封锁关键货物流通路线。麦微则准备把序列代码与他们手头的频谱数据做一次逆向匹配,看看是否能从中找出同步的时间标记。林槿在一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这不仅关乎他的记忆与归属,也关乎城里许多可能被改写的人。
夜色再次沉下,他们把计划分工确认完毕。就在分工刚定,一个细微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是有人在书店门口小心地敲了三下,不急不缓,节奏与来人划出的小节一致。门缝下挤进一缕冷雾,带着海腥与机油的混合气味。门外放着一枚封蜡的小信封,封蜡上压着一个漩涡纹印记,印记里似乎嵌着一丝金属的光辉。没人知道这信封是何时放下,门廊里没有任何踪影。三人站在一起,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缓缓伸手去取那枚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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