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落下的瞬间,灯光在林槿眼前晃了一下。
他刚迈出帘外,麦微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往桌边走。那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追问的决绝。林槿跟在后面,脚步声在木地板上踩出细碎的回音,像心跳被放大了。
阁楼中央的矮桌边,小队四人已经围坐。书册的记录册摊开在桌心,铅笔搁在一旁,笔尖还沾着一点墨渍。铃子靠在椅背上,玻璃球在指间转得飞快;裂纹叼着那支烟,烟头终于被她点着了,青烟袅袅往上飘,混进纸灯罩的黄光里。
“坐。”
书册指了指空位。
林槿坐下时,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潮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涌过来。他下意识低头,看见记录册上新添了两行字:
“苏乔 - 逃离倾向。”
“沈垣 - 灯痕敏感(待验)。”
他的那个“去”字,被圈在旁边,旁边多了一个问号。
“守望者。”
书册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敲在空气上,“他说,你写的‘去’,需要你自己解释。”
屋里静下来。
纸灯罩里的光又晃了晃,这次晃得更明显,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转。窗玻璃上的水珠开始缓慢滑动,不按重力方向,而是从下往上爬,汇成一道极细的纹路——那纹路在玻璃上停住,微微发亮,像一条活的指纹。
一个声音从纹路里渗出。没有方向,没有性别,只有一种均匀的、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平静:
“林槿。”
声音直呼其名,“你去水塔,是为了谁?”
林槿喉咙一紧。
他本以为这是书册的试探,没想到守望者这么直接。铃子停了转玻璃球的手,裂纹的烟灰轻轻抖落,麦微则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面镜子,等他自己照。
“……为了新人。”
林槿说出口,才发现声音有点干涩。
“哪一个新人?”
守望者问,“苏乔,还是沈垣?还是,你自己?”
这话像针,扎进他刚才在帘子后和沈垣的对话里。他想起沈垣问的那些问题——“能不能改回去”“就一点点行吗”——那些话,本质上和他自己的心事重叠得太准。
“都不是。”
他顿了顿,强迫自己直视那道玻璃纹路,“我去,是因为……小队多数人去。我不想落下。”
“不想落下。”
守望者重复这句话,语气没有嘲讽,却让林槿觉得像被剥了一层皮,“那你落在后面,会怎样?”
林槿张了张嘴,没说出完整的话。
落在后面,就意味着他会独自面对现实那边的烂摊子:莫夏果的沉默、朋友圈的暗示、那段即将爆开的黑历史。梦里如果没人接,他大概会继续像第一章那样,站在码头自说自话,等潮水第二次冲他进来。
“会……继续逃。”
他终于承认。
纹路亮了一下,像在点头。
“好。”
守望者说,“那今晚,你负责测试沈垣。确认他的‘灯痕敏感’。”
“为什么我?”
林槿问。
“因为你和他一样,想改写。”
声音平静,“敏感者需要镜子。你是他的镜子。”
纹路暗下去,水珠散开,灯罩稳住。守望者退场了,只留下一屋子安静,和林槿心口那点被点破的涩意。
铃子第一个打破沉默:“哇,这次审得够直白。学长,你还好吗?”
“闭嘴。”
裂纹吐了口烟,“他至少说了实话。”
麦微没说话,只看了林槿一眼。那一眼不带指责,却让林槿觉得比守望者的审视还重。
“测试怎么做?”
林槿问书册,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书册从记录册夹层抽出一张薄纸,纸上什么都没写,只有边缘一道淡淡的灯塔影。
“很简单。”
他说,“你和他面对面坐。让他看你的眼睛,同时想一件你想改写的记忆。如果他敏感,纹路会亮。”
“就这么简单?”
铃子凑过来,“那我也能试啊。”
“你试过。”
裂纹提醒,“你想的那段‘差点上心理系’的破事,把纸烧了个洞。”
铃子尴尬地摸摸鼻子。
林槿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纸面时,感觉有点凉,像摸到潮湿的镜子。他知道守望者为什么选他:因为他脑子里那段黑历史,已经熟到不用费力就能想起来。
“现在?”
他问。
“钟还没乱。”
书册摇头,“让新人先睡。等他们醒了,你再试。”
林槿点头,把纸折好塞进口袋。纸在布料里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在提醒他别忘了。
谈话散了。小队各自忙活:铃子去煮第二壶姜汤,裂纹靠窗抽烟,书册继续记账。麦微走到林槿身边,低声说:
“守望者没说谎。你是他的镜子。”
“你也是。”
林槿反问,“你第一次来时,也想改写吧?”
麦微顿了顿:“想过。但我看见别人先试了。”
“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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