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这一摔,景仁宫那边探望安抚,太医署那边人仰马翻,各宫各院表面关切,暗地里无不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
只有翊坤宫一反常态地安静。
甄嬛与年世兰照常起居,偶尔一同用膳,讨论宫务,甚至午后对弈,一切如常,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只是这平静之下,涌动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暗流。
这日午后,甄嬛正与年世兰在暖阁内对弈。
黑白子错落棋盘,年世兰执黑,落子果断,攻势凌厉;甄嬛执白,守得绵密,偶尔一记犀利的反击,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对方的杀招。
“姐姐真厉害,妹妹快要招架不住了。”
甄嬛拈着一枚白子,沉吟片刻,才轻轻落下,堵住了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漏洞。
年世兰轻哼一声,指尖的黑子敲了敲棋盘:“虚张声势。你这棋路,看似保守,实则处处埋着钩子,就等本宫冒进。”
她抬起凤眸,瞥了甄嬛一眼:“跟你的性子一样,狡黠得很。”
甄嬛莞尔一笑,正要开口,槿汐却悄步进来,面色比前几日更加凝重,俯身在甄嬛耳边低语了几句。
甄嬛执棋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淡去,眸色沉静如水。
她缓缓将棋子放回棋罐,对年世兰道:“姐姐,皇后娘娘方才传话,道是春色正好,明日午后在御花园的绛雪轩设个小宴,邀六宫姐妹一同赏花,也……算是为祺贵人压惊。”
年世兰执棋的手停在半空,凤眸中锐光一闪。
“压惊?”
她嗤笑:“怕是‘惊魂宴’吧。”
“帖子也送到了祺贵人宫里,听说她挣扎着也要起来赴宴。”槿汐补充道,语气带着担忧。
甄嬛与年世兰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祺贵人这一摔,非但没让她消停,反而成了皇后手中一枚更“悲情”、也更“好用”的棋子。明日之宴,必是图穷匕见之时。
“知道了。”
甄嬛语气平静:“槿汐,去回话,说本宫与年嫔娘娘必定准时赴宴。”
槿汐退下后,阁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终于来了。”
年世兰放下棋子,身体向后靠进软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决绝:“你待如何?”
甄嬛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灼灼盛开的桃花,声音轻却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搭好了戏台,我们便去唱一出好戏给她看。”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年世兰:“只是,姐姐,明日这出戏,光靠我们二人,怕是唱不圆满。”
年世兰挑眉:“你想借谁的力?”
“叶澜依。”甄嬛缓缓吐出三个字,“还有……卫临。”
“卫临?”年世兰微微蹙眉。
“温太医自沈姐姐去后,心灰意冷,告病已久,如今在太医院能说上话、又与我们有些渊源的,只有卫临。”
甄嬛解释道:“况且,他年轻,未必入了皇后的眼,反而安全。有些事,需要个‘恰到好处’的太医来说。”
年世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后的指控,无非是“私通秽乱”,若要坐实,或许会从“身体”上做文章,比如……诊出些什么“不妥”的脉象。反之,若他们能掌握一个可靠的太医,关键时刻,或许能扭转乾坤。
“你确定卫临可靠?”
“温太医离宫前,曾暗中嘱托卫临看顾我一二。此人性情耿直,感恩图报,且……他对叶澜依似乎颇为同情。”
甄嬛沉吟道:“我已让小允子设法递了话,他应下了。”
年世兰点了点头,这步棋走得险,却也可能是奇招。
“那叶澜依呢?你打算如何用她这把刀?”
“不是我用她。”
甄嬛走回棋枰前,指尖轻轻点在那枚刚刚落下的、化解了年世兰杀招的白子上:“是她自己,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我们只需……为她创造一个机会,递上一把合适的‘刀’。”
她抬起眼,看着年世兰:“姐姐可还记得,祺贵人最怕什么?”
年世兰凤眸微眯,思索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狗。她幼时被恶犬扑咬过,至今见到大些的犬只都吓得走不动道。”
“御花园的犬舍里,恰好新进了几只西域来的獒犬,威风凛凛,是皇上准备秋狩用的。”
甄嬛轻轻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白子看似被黑子围困,却因刚才那一着,隐隐形成了一条微弱的活路:“明日赏花宴,人多眼杂,若是哪只獒犬不慎跑了出来,又‘恰好’冲撞了伤重在身、心神不宁的祺贵人……吓出个好歹,也是难免的。”
“叶澜依会动手吗?”年世兰问。
“她厌恶祺贵人,只需让她知道明日祺贵人会出现在御花园,以及獒犬的所在……剩下的事,她自有分寸。”
甄嬛淡淡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赴宴的宾客。”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金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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