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率领手下将士踏入河水,一个个脚步沉稳,如履平地。
他们本来就是纤夫出身!
每天拉着几百料上千料的大船溯江而上,有路走路,没有路只能淌水拉纤,一向在长江边上横着走,今天的这条小河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场面。
杨锐敢于正面硬刚水匪的“半渡而击”,就是对这支部队有信心。
普通人如果穿着沉重的盔甲,拿着同样份量不轻的刀枪武器,过这条河也许要一刻钟,但是,纤夫出身的士兵最少能省三分之一的时间。
只要过河的速度够快,整队列阵的速度够快,“半渡而击”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卢定策和他手下的两个千总却看懵了。
杨锐的部曲再怎么军容雄壮,还在他们的理解范围内,淌水过河也这么快,就没法解释了。
看他们在河水中行走的那么熟练,那么从容,肯定经过长时间的反复练习,可是全天下有哪支官军会闲得蛋疼,没事练这个趟水过河?
“鲁大帅一代名将,果然高深莫测……”
卢定策转过身,一脸严肃的看着手下的两位千总:“这也许是鲁大帅、黄大帅练成的新战术,准备对奢安二酋过河奇袭,出去了一定不要乱讲,注意保密!”
……
士兵们淌水过河过到一半,对岸的田家瑞已经发现不对。
太快了,快到违反常理,哪怕让他手下的水匪淌水过河,也就是这个速度。
水匪们每天水里来水里去,对这条河更熟悉。
官兵也能这么快,水匪就没有优势了。
“传令,所有儿郎前压一百步……徐全有,带着你的弓箭手上到乙字哨,等我的命令再放箭……”
田家瑞是个会打仗的,根据敌人的表现调兵遣将,临时调整部署。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就像八角笼中的散打选手竖起胳膊一抱架,就知道对方是专业的,还是业务的。
这支官军不但过河速度很快,而且几乎没有呼喊喧哗,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在水中稳步前进,是田家瑞水匪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强敌。
这种一往无前的沉默杀气,在大明官军中已经很难见到了,莫名唤起田家瑞年轻时的一幕记忆,以及深深的敬畏……
“朝廷官军终归是朝廷官军,世道越乱,越是良将辈出……丫头啊,这一仗胜负难料,万一风紧扯呼,你不要管我,自己赶紧逃命。”
田家瑞害怕被手下水匪听到,声音压的很低。
“只要打赢这一仗,就不用逃命。”田芷微紧了紧身上的软甲,抽出单刀:“等下让我先上,我保证砍了官军主将的脑袋。”
“不行!你留在我身边!”田家瑞断言拒绝。
所谓“半渡而击”,让一半敌人上岸再发起进攻,肯定效果最好,杀伤最多。
田家瑞在开战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是龙湖水匪的保命绝招,事先反复演练过的,开战后不需要复杂的指挥,谁该干什么,自己都知道。
但是这支官军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很可能是传说中的标营精锐,放一半敌人上岸,水匪恐怕打不过……
所以田家瑞命令全军前压一百步,挤压敌人的空间,不放太多的敌人上岸,准备提前发起进攻,“三分之一渡而击”。
战果肯定不如“半渡而击”,但是更有把握。
派两什弓箭手前压到岸边,也是为了骚扰敌人,延缓他们整队列阵的速度……只可惜水匪中弓箭手不多,说是两什,其实只有五张硬弓,七八张软弓,聊胜于无罢了。
“咚咚咚咚咚!”
看到最前面的尖兵即将上岸,卢定策的鼓声越发急促,除了提振己方的士气,同时也有震慑敌人的作用。
用老兵的话说,战鼓就是催命鼓,就是杀你们来了!
“哗啦”一声轻响,向前的脚背踢开水面,第一个踏上岸边的沙地。
先登!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是历朝历代公认的四大军功,在这种抢滩登陆战中,同样有“先登”之功,只是含金量比攻城战的“先登”差了许多。
但是向前不在乎,既然有功劳,他就要抢!
杨锐本来也想抢的。
不是为了抢功,而是打造一个骁勇善战的人设,实战“身先士卒”的最大化,可惜他没有纤夫们淌水如履平地的本事,被甩到了第三排。
杨锐的盔甲也是特制的,比普通士兵的插板盔甲防护力更强,份量更重……一方面是为了确保杨锐的安全,另一方面作为统帅,需要一副与众不同的显眼行头,让所有士兵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
所以他的盔甲很威风,头盔是六瓣护颈明铁盔,铠甲额外加装护心镜和皮革附件……只是过河的时候有点拖累。
过去的一年多,杨锐每天坚持出操,坚持锻炼,身体素质明显提高,能够第三排登上对岸,在纤夫出身的士兵中已经属于中上水平。
“必胜!”
杨锐踏上河岸的一瞬间,一千部曲齐声欢呼!
作为全军主将,他不用第一个“先登”上岸,只要和第一批士兵一起渡河,就能极大的鼓舞士气。
河里的士兵纷纷加快脚步,要尽快上岸,尽快加入队伍,在杨锐的率领下迎敌作战。
“放箭!放箭!”
田家瑞大声下令,身边的传令兵挥舞一面绿色号带,传令距离岸边五十步的徐全友,开始放箭。
(号带是古代军旗的一种,可以简单理解为长条形的旗帜,可以通过不同的颜色传递信息,当然必须是约定好的简单信息,哪怕被敌人看到,也不会泄密。)
本来不用这么早放箭的,应该多放一些官军上岸,再开始射箭骚扰……可是看到杨锐手下士兵气势如虹的样子,田家瑞不敢再等,提前下令放箭,以免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果然,杨锐手下的士兵上岸后,整队的速度奇快。
就像《变形金刚》电影里的外星魔方一样,嗖嗖嗖嗖的飞快调整位置,虽然才有几十个人,却已显出一股刚硬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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