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营寨的聚义厅里,吵吵嚷嚷的乱作一团。
绿林山寨就是这样,无论以前多么风光,只要有一仗打败了,转眼就是灭顶之灾……龙湖水匪在安徽南部偌大的名头,从今以后江湖除名,很难东山再起。
大小头目早就吵成一锅粥,大部分和猪八戒的诉求一样,嚷嚷着散伙分行李……坚守营寨肯定死路一条,时间拖的越久越危险,趁早分散逃走,总能逃出去一部分。
但是田家瑞余威尚在,他们吵得再凶,没人敢真的自行逃走……
营寨后面的一条偏僻小路,田家瑞和田芷微洒泪而别。
真是生离死别的感觉,父女两个都不知道这次分别后,能不能再见面。
但是,田芷微现在必须走,如果等到官军合围,想走都走不掉。
田家瑞嘱咐女儿,躲去三十里外一个安排好的湖民村子,不要和外界有任何接触,如果他能侥幸脱身,自然会和田芷微联系……
如果无法脱身,最后死在官军手里,就让田芷微找个老实人嫁了,安安生生过日子,以后生的儿子里挑一个改姓田,延续老田家的香火。
田芷微哭的梨花带雨:“父亲如有不测,孩儿绝不偷生,拼死也要为父亲报仇!”
“说什么傻话!官兵抓贼,天经地义,有什么可报仇的,常延龄是开国名将常遇春的后人,我折在他的手里也不亏……”田家瑞语气豁达。
事到如今,不豁达也没有办法。
“过河的官军主将姓杨,好像叫个杨锐。”
田芷微也觉得常遇春的后人不可轻辱,退而求其次,把杨锐当成仇人。
“这个杨锐也厉害,打仗有板有眼的,多半是常延龄手下的得力干将,已经得了他的真传。”
田家瑞感慨道:“你爹我是野路子,平常被江湖上的朋友吹捧几句,真以为自己会打仗了,没想到遇到官军精锐,还是鸡蛋碰石头。”
前两年顺风顺水的时候,田家瑞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行事不知收敛,不把官军放在眼里……如今被官军堵住营寨门口,才后悔自己飘了,竟然幻想把官军一次次打败,像梁山好汉一样招安当官……
把田芷微安全送走,田家瑞回到营寨里的聚义厅。
随着他的出现,屋子里的大小头目都闭上嘴巴,安静下来。
蛇无头不行,大家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都等着田家瑞这个老蛇头拿主意。
“诸位兄弟,我决定向官军请降。”
田家瑞一开口,就把调子定下来了——这个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不是可以谈条件的请降,而是无条件投降……
听说田家瑞派人来谈判请降,杨锐等人并不意外。
水匪虽然打了一个败仗,但是主力尚在,如果紧闭寨门死守,官军要么花费很长时间打造攻城器械,要么付出一定的伤亡发起强攻,所以田家瑞还有谈判的资本。
再拖几天,等官军做好强攻的准备,他就只能自缚出降,求常延龄给他个痛快。
是否接受田家瑞的请降,常延龄有些犹豫,第一时间来征求杨锐的意见。
杨锐无可无不可。
如果逮着这伙水匪打到底,把他们彻底消灭,可以得到更多的练兵机会,本身是一件好事。
但是,如果把水匪逼到左右都是一死的绝境,必然会拼命抵抗,攻打水匪营寨的战斗很可能演变成攻坚战和巷战,伤亡大幅增加。
虽然说要敢于打硬仗,敢于打恶仗,但是这种本来可以避免,又意义不大的硬仗恶仗,也可以不打……
经过讨价还价和一系列移花接木、欺上瞒下的骚操作,龙湖水匪在第二天出寨投降。
有几个在操江衙门挂过号的大头目因为恶行累累(曾经抢过扬子商行的船队),肯定不能赦免,被田家瑞亲手砍了脑袋,首级献于常延龄军中。
其他胁从人等,大多恶行不显(没有抢过士绅官老爷的船),一部分被遣散,一部分原地安置,从今以后在河汊营寨打渔为生……
所谓“打渔为生”,就是一个粉饰太平的说辞,最多从职业水匪改成兼职的渔家好汉,比以前收敛些。
这就够了。
操江衙门出兵讨伐龙湖水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证长江水道的安全,田家瑞这伙水匪闹得太凶,必须狠狠敲打一下,顺便杀鸡给猴看,让其他大大小小的山贼水匪都规矩点。
如果把田家瑞连根拔起,可能过不了多久又会冒出来王家瑞李家瑞,还是一样不懂江湖规矩,搞杀富济贫那一套,专和官绅士大夫作对。
田家瑞在谈判中还算识相,各种孝敬和赔偿都保证给到位,留他一条命,有利于对龙湖一带湖民的管理。
但是,“龙湖水寨田老大”的字号必须废掉。
于是乎,常延龄就找到杨锐,问他要不要收田家瑞为义子。
如果不是胸怀大志,杨锐可能就答应了,收田家瑞做义子,当然胜过做他的上门女婿,理论上可以生杀予夺,随意处置。
但是杨锐不能答应。
这种低端的效忠方式,不符合杨锐体系内的理念。
然后就参加观礼,看着田家瑞对林卫梁跪倒磕头,拜为义父……
常延龄的身份地位太高,田家瑞够不着。
拜林卫梁做义父,以后就算金盆洗手了,虽然没有完全洗白,却成为游击将军林卫梁的门下鹰犬,类似于曾家庄被樊山王府收编。
一把胡子给人当干儿子,江湖上再没有田大当家的名号。
但是保住了性命,对田家瑞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来都来了,杨锐坐着常延龄的水师战船,把安庆府一带的山贼水匪扫了一遍。
从宿松县到望江县,从太湖县到潜山县,在安徽南部的长江北岸地区又搞了一场治安战,没有广济县治安战那么精细,涉及的范围却更大,专挑最为肥美可口的山贼水匪下手。
(此太湖非彼太湖,安徽南部的太湖县,和一般人熟知的太湖没有关系。)
只打老虎,不打苍蝇。
杨锐主要还是为了练兵,一般的小鱼小虾已经看不上眼,必须是称霸一方的地方豪强,或者叫得上字号的山贼水匪,才能引起杨锐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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