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珠再一次的拼命挣扎,但是抵抗无效,很快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架上囚车,塞进木笼。
牛奎走过来检查,随手一巴掌打掉他的发髻,命人把他提溜起来,再戴上一副木枷,再对周文珠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披头散发戴着枷号,颏下三绺长须,一身官袍官靴配木笼囚车……这个造型就比较完美了,谁见了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一位犯罪被抓的朝廷命官。
周文珠下意识的转开目光,不敢和牛奎对视。
他的心里把牛奎恨得不行,但是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恐惧已经大过仇恨。
而且他发现,牛奎的目光中没有对官老爷的敬畏,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这种身份上的错乱感,让周文珠很不适应。
“这边,这边快一点,把王美甫押过来……”
看到王美甫被押上第二辆囚车,周文珠并不意外,很明显,就是因为黄州知府衙门和武昌分巡道在查杨家,他们两个才会遭到挟持。
王美甫看到周文珠,眼中却有几分震惊,不敢相信杨家在省城也有这么大的能量,轻松劫走一位四品大员。
他们两个的嘴里都塞着破布,只能隔空用眼神交流,呜呜有声的挤眉弄眼,又跺脚又甩头的……紧接着囚车转了个方向,挂在两匹骡子后面,一前一后的驶向营寨辕门。
路过的士兵纷纷站定,对他们两个行注目礼,时不时对着囚车指指点点,嘴里骂骂咧咧的没有好词。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对官老爷的敬畏。
半路上又一次遇到杨之易,看到两位四品大员的狼狈模样,杨之易再一次同情心爆棚,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小板凳,亲自爬上爬下的,塞在他们的屁股底下。
有了这个小板凳,就不用半蹲着站在囚车里,周文珠和王美甫轻松了许多,看向杨之易的目光温柔的许多。
牛奎视若未见,没有阻止。
可是到了辕门附近,被杨之斌看到后,立刻叫道:“这两个狗官竟然还有板凳?请他们来享福吗?撤掉!快撤掉!”
“不能撤!”
杨之易快步上前,斥责道:“是我给他们的座位,今日事由我出头,也该由我做主,老二你不要管!”
“凭什么不让我管?我一样要出头的……”
杨之斌手里捏着一张《家国时报》卷成的纸筒,和杨之易吵了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报纸筒的外面,正好露出一句诗。
这份报纸样刊今天早上刚刚送到,总共有十份,可以用来馈赠亲友,杨之斌手里一直拿着一份,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看到。
可惜军营里都是大老粗,到现在也没人问一句,杨之斌媚眼抛给瞎子看,这会儿正没好气,一定要撤掉囚车里的小板凳。
杨老大这边,却有点赶鸭子上架,不像杨之斌这么坚决。
自从回到武家穴市,杨锐通过各种渠道对他反复诱导,不管真的假的,都把按察司调查杨家的锅,安在王美甫头上。
但是杨之易有他的顾虑,不愿和王美甫正面起冲突。
直到按察司跑到崇正书院里,强行把书童怀哥抓走,让他感到莫大的危险,立刻通过二房的心腹人,找了一个隐秘的住处,想藏起来等风头过去。
但在情报局的监控下,杨之易的一举一动都是透明的,很快被杨锐安排的锦衣卫找上门了……
锦衣卫除了抓人办案,威胁恐吓更是一把好手,杨之易这种刚刚经历过抄家之祸的官宦子弟,骨子里对锦衣卫充满恐惧,被带走的时候当场尿了裤子。
幸好黄州府的锦衣卫小旗蔡世贵仗义援手,花钱搭人情的把他保了下来,杨之易重获自由后恍若隔世,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杨锐的暗中安排。
再然后,他也勉为其难的接受安排,由他出头代表杨家,扯旗放炮的对付王美甫——为了将来的前程,更为了自保和杨家,他已经别无选择,私下没人的时候,几次咬着牙给自己加油打气。
但他心里还是有点虚,见到王美甫和周文珠,不由自主的就想卖好。
王美甫和周文珠却把他恨得要死。
他们两个虽然被堵住嘴巴,耳朵却好好的,坐在囚车里的小板凳上已经听得明白,杨之易就是主谋!
果然,杨之斌和杨之易吵了一通后,气哼哼的转身走掉了,两个小板凳还是按照杨之易的意思,稳稳的放在囚车里。
还是杨老大说了算!
杨老二也得听他的!
不远处的军旗下,杨锐对萧律耳提面命,让他去负责招呼杨老大,顺便也盯着杨老大。
萧律不管怎么说,以前也是个秀才,和杨之易更好沟通,杨之易是这场大戏名义上的主角,先尽量哄着他,不要调皮捣蛋。
杨老二不用管他,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已经让他变得非常乖巧,虽然和杨之易有矛盾,也能顾全大局,配合完成演出。
“杨公子放心,等大公子尝到甜头后,就知道杨公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他好。”
萧律着实有些羡慕杨之易。
按照杨锐的计划,杨之易在这件事后必然名扬天下,成为士林中的青年领袖,比苏州张溥有过之无不及。
“去吧,说话注意分寸,有什么情况向甲非又报告……”
杨锐对他交待一番,又转头命令刘破甲,部队即刻出营,队伍前面打起横幅,押送两辆囚车向黄州府城出发。
“奉太祖皇帝《大诰》遗命,扭送贪官王美甫、周文珠两名前往京师!”
红底黑字的横幅,引来留守士卒的阵阵欢呼,又对两辆囚车送上一片骂声,如果不是军纪的约束,肯定会捡起石头土块砸过去。
囚车上的王美甫和周文珠,听到周围“狗官”“贪官”的骂声一片,都是又惊又怕,又有些莫名其妙。
几百人一起骂“贪官”,肯定是有原因的,王美甫和周文珠都猜到那个横幅有古怪,可是横幅一直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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