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黎明,清辞的船队终于抵达金陵水域。
长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江面宽阔如海,浩浩荡荡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奔流向东。晨雾中,金陵城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六朝古都,江南第一雄城,城墙高耸如铁壁,城楼飞檐似展翼。
然而当船队靠近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太安静了。
往日这个时辰,长江上该是百舸争流,码头上该是人声鼎沸。可此刻江面空荡荡的,只有几艘破旧的小渔船在远处徘徊,一看见清辞的船队,就像受惊的鱼群般四散逃开。
码头上没有挑夫,没有商贩,甚至连守城的兵丁都看不见几个。城门紧闭,城头飘扬的也不是大胤的龙旗,而是一面陌生的黑旗——旗上绣着一只白额猛虎。
“那是……”晚棠眯起眼睛,“金陵卫的军旗?不对,金陵卫的旗是黄底黑虎,这是黑底白虎。”
容华长公主脸色一沉:“是‘虎贲营’。林太妃的私兵,她兄长林国舅一手训练的精锐,据说个个能以一当十。看来,金陵已经易主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城头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弓箭手。紧接着,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疾驰而出,为首的将领银甲白袍,手持一杆丈八长枪,正是虎贲营的标配制式。
骑兵在码头前勒马停下,银甲将领扬声喝道:“来者何人?金陵城已戒严,擅闯者格杀勿论!”
清辞走到船头,朗声回应:“本宫乃先帝嫡孙女、永安长公主之女沈清辞,奉遗诏返朝。周盐政何在?让他来见本宫。”
城头上一片寂静。那银甲将领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什么长公主之女?什么遗诏?妖言惑众!周钦那个老匹夫勾结海寇、图谋叛乱,已被就地正法!尔等若是他的同党,速速下船受缚,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周盐政死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心头。
“不可能!”晚棠失声道,“周伯伯手握八千乡勇,金陵城高墙厚,怎么可能……”
“八千乡勇?”银甲将领冷笑,“你们还不知道吧?三天前夜里,周钦在自己的书房遇刺,凶手是他最信任的副将。主帅一死,群龙无首,那些乡勇跑的跑、降的降,不到一日就溃散了。如今金陵已在我家国舅爷掌控之中,尔等贼寇,还不束手就擒!”
他话音刚落,城头上突然竖起十几架弩机!那是军中重器“神臂弩”,射程可达三百步,箭头淬毒,见血封喉。
“退!”顾长风厉喝。
海蛟船急速调头,但已经晚了。第一波弩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一支弩箭擦着清辞的脸颊飞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另一支箭射穿了船帆,帆布哗啦一声撕裂。
“保护公主!”赵锋举盾挡在清辞身前。
箭雨连绵不绝。两艘海蛟船虽然灵活,但在如此密集的弩箭覆盖下,还是接连中箭。一名掌舵的守陵人被弩箭贯穿胸口,当场毙命。船身开始漏水。
“不能硬拼!”容华长公主喊道,“往燕子矶退!那里水道复杂,大船进不去!”
燕子矶是金陵城外的一处险滩,礁石林立,暗流汹涌,向来是船只的坟场。但此刻,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三艘海蛟船拼死转向,朝着燕子矶的方向冲去。虎贲营的骑兵沿江追击,箭矢如蝗。又一波弩箭袭来,这次瞄准的是船身吃水线——他们想把船射沉!
千钧一发之际,江面上突然出现了变故。
从燕子矶方向,驶出了十几艘快船!这些船比海蛟船更小,但速度极快,船身涂成与江水相近的灰绿色,在晨雾中几乎隐形。每艘船上都站着三四个人,手持一种奇特的弯弓,弓弦振动时发出蜂鸣般的声响。
弯弓齐射,箭矢不是射向清辞的船队,而是射向江岸上的虎贲营骑兵!
那些箭矢的箭头是特制的,击中目标后会炸开,爆出一团绿色烟雾。烟雾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战马惊嘶,骑兵阵型瞬间大乱。
“是毒烟!”银甲将领掩住口鼻,“撤!快撤!”
但已经来不及了。快船上的人影如同鬼魅般跃上岸,他们穿着水靠,脸蒙黑巾,手中兵器五花八门——有渔叉,有分水刺,甚至还有船桨改造的盾牌。这些人水性极佳,战术诡异,专攻骑兵的马腿。虎贲营的骑兵在岸上骁勇,但在水边却施展不开,转眼间就倒下了一片。
“是‘江鬼’!”容华长公主眼睛一亮,“长江上的水上人家组成的义军,专与官府作对。周盐政生前暗中资助过他们,看来是来报恩的。”
混战中,一艘快船靠拢清辞的船。船头站着一个精瘦的老者,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刀疤,但眼神锐利如鹰。
“可是沈姑娘?”老者拱手,“老朽江老七,受周大人遗命,在此接应。请随我来,此地不宜久留。”
“周盐政真的……”清辞声音发颤。
江老七眼神一黯:“周大人确实遇刺,但生死未卜。那晚的刺客不止一人,周大人身中三刀,跌落秦淮河。我们的人捞了三天,只找到他的一只鞋和……和一截断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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