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移至“幽冥道”密谋后的次日子时。
正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这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浓厚的乌云彻底遮蔽了星月,天地间一片纯粹的墨色。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胶体,一丝风也没有,连夏夜惯有的虫鸣都消失殆尽,整座宵夜城仿佛被扣进了一口密不透风的铁锅,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的黑暗之中。
槐荫巷小院内,郑俊书正沉浸在《千音》基础篇的修炼之中。
他盘膝而坐,心神沉静,内息按照新得的法门,在喉部、胸腔乃至颅腔内进行着极其细微而精妙的震荡与共鸣。他正在尝试模拟一种最普通不过的夏夜蝉鸣。这看似简单,实则要求对气息长短、喉部肌肉松紧、共鸣位置转换有着毫厘不差的控制。他已经失败了几十次,发出的声音要么尖锐刺耳,要么沉闷短促,要么根本不成调。
但他毫不气馁,精神高度集中,反复调整,感受着每一次细微变化带来的声音差异。《本我观》带来的强大精神控制力,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让他能清晰地“内视”并调控那些平日里几乎无法主动控制的细微肌体。
就在他第五十三次尝试,勉强发出一声略带嘶哑、但已有七八分蝉鸣雏形的“知了——”声时——
“轰隆!!!!!”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又似九天雷霆炸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
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狂暴、如此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它并非简单的空气震动,更像是某种法则层面的哀鸣与崩裂!整个大地都在这一瞬间剧烈地颤抖、摇晃!小院的围墙簌簌落下尘土,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桌上的油灯“啪”地一声被震翻熄灭!
郑俊书只觉得双耳“嗡”地一声,瞬间失聪!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烈血腥、深沉死气、以及某种古老疯狂意志的恐怖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城西(黑水沼泽方向)汹涌而来,瞬间扫过全城!
这波动所过之处,万物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阴影。心悸、恐慌、窒息、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每个人心头滋生、蔓延!
郑俊书猛地从修炼状态中惊醒!心脏狂跳,气血翻涌,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想也不想,体内《厚土桩》内息本能地疯狂运转,护住五脏六腑,同时“匿影流光步”瞬间发动!
“砰!”
他撞开房门,身影如同一道扭曲的灰影,疾射到小院天井之中,抬头望向巨响和恐怖波动的来源方向——西方天空。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浑身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窒息的惊骇感攫住了他!
只见西方漆黑的夜幕下,一道粗大得难以想象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柱,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魔神之指,轰然贯入天穹!光柱的核心是令人作呕的深红,边缘翻腾着浓郁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紫黑色雾气与丝丝缕缕的惨白电光!
而就在这暗红光柱冲天的同时,以光柱为中心,一个半圆形的、巨大无比的、颜色同样暗红、但相对透明一些的光罩,如同倒扣的碗,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合拢!
那光罩的边缘流动着无数复杂诡异、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的符文虚影,散发出冰冷、死寂、剥夺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它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染红、凝固,夜鸟惊飞,撞在光罩上瞬间化为血雾;一些靠近城边缘的树木,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庞大的暗红血罩,已然彻底成型,将整座宵夜城,连同周边部分郊野,完完全全地笼罩在内!
血罩封城!
城内原本零星的灯火,在这血光的映照下,都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整座城市,此刻如同被封在了一块巨大琥珀中的昆虫,陷入了绝对的、与外界隔绝的死亡牢笼!
郑俊书僵立在天井中,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因惊骇而略显苍白的脸。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冰冷的结论上:
“幽冥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因为我抓走了那老头,劫走了‘冥灯’和地图,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所以他们怕夜长梦多,行动受阻,甚至暴露,于是……不顾一切,提前发动了!而且,看这架势,这绝非他们之前计划的什么小型‘血饲’!这是……要灭城!”
想通此节,郑俊书心中并无多少后悔,只有更加沉重的紧迫感与冰冷的杀意。邪教行事,丧心病狂,即便没有他,灾难迟早也会降临,只是可能换个形式和时间。他的行动,或许只是让这灾难以一种更激烈、更恐怖的方式提前到来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是如何活下去!
就在他心念急转,开始疯狂思索逃生或破局之策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陡然从城市中央,城主府的方向响起!
只见一道炽烈如流星般的银色光芒,如同利剑般刺破被血光污染的夜空,急速升腾而起!那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道挺拔的人影,身穿暗紫色绣金边的官袍,头戴乌纱,面容在光芒中看不太真切,但一股威严、凝重、同时又带着磅礴浩瀚气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席卷了半个城池!
此人并未依靠任何外物,就那么凭空悬浮在离地数十丈的空中!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周身银光流转,与那笼罩全城的暗红血光形成鲜明而激烈的对抗!
武道强者!真正的、能够御空而行的武道强者!
郑俊书仰头望着那道悬浮在半空、如同神只般的身影,心脏再次狠狠一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撼、向往与巨大压力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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