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空碟子在我手里捧了足足一分钟,直到指尖被瓷器的冰凉刺醒,我才意识到苏芷刚才说了什么。她邀请我——林小白,去看她做曲奇。那个连煎蛋都能变成焦炭的苏芷,那个用条约和便利贴构筑起无形壁垒的苏芷。
心跳得像跑了八百米冲刺。我几乎能想象出明天的场景:厨房里弥漫着焦糊味(大概率),苏芷绷着脸和面团较劲,而我像个不知所措的监工,站在旁边,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这画面太诡异,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挠人心肝的吸引力。
去,还是不去?
条约没规定不能观摩室友烘焙吧?虽然也没规定可以。
最终,好奇心,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想要靠近那冰层下暖流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去!大不了就是再看一次“试验品”的诞生,或者……被她冰冷的眼神冻回来。
周六早上,我醒得比闹钟还早。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毫无动静,心里七上八下。她会不会忘了?或者只是随口一说?
磨蹭到快十点,我才鼓起勇气推开房门。客厅里没人,厨房也静悄悄的。心里那点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果然……只是随口一说吧。
我有些失落地走向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刚拿起水杯,就听到身后苏芷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她走了出来,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素颜,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很清醒。看到我,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径直走向厨房。
“材料准备好了。”她言简意赅,拉开冰箱门,拿出黄油、低筋面粉、糖粉等东西,一一放在料理台上。动作不算熟练,但很条理,和她做其他事情一样,带着一种固有的秩序感。
我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我……需要做点什么?”
“看着就行。”她头也不抬,开始给黄油软化,语气平淡,“或者,告诉我步骤对不对。”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查了食谱。”
原来大神也会查食谱。这个认知让我心里莫名松快了一点。我凑近了些,看着她把糖粉倒入软化好的黄油里,然后用打蛋器开始搅拌。
“速度可以再慢一点,”我看着四处飞溅的糖粉,忍不住提醒,“不然容易飞得到处都是。”
她依言调低了速度,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很认真。侧脸在从阳台洒进来的晨光里,专注得近乎严肃,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实验。
我看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和面团较劲的苏芷,比那个坐在电脑前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芷水”,要真实得多,也……可爱得多。
这个念头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热。
加入蛋液,筛入面粉,搅拌成团。过程还算顺利,除了她用力过猛,差点把面粉盆掀翻,被我眼疾手快地扶住。我们的手短暂地碰了一下,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我局促地收回手,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接下来是塑形。”她打破沉默,声音有点干。
我们把面团分成小份,揉圆,压扁。她的动作依旧生硬,做出来的曲奇形状各异,有的厚,有的薄,边缘还带着她指尖用力的痕迹。我做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歪歪扭扭。
看着烤盘上那堆奇形怪状的面团,我忍不住笑了。“看来我们都不是烘焙的料。”
苏芷看着烤盘,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不太满意,但嘴角好像,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放进烤箱吧。”她说。
设定温度,设定时间。等待的过程变得有些漫长。厨房里弥漫开黄油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我们俩就站在烤箱前,看着里面逐渐变得金黄、膨胀起来的曲奇,谁也没说话。
那种沉默不再令人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我们不是刚刚认识几个月的、关系紧张的合租室友,而是一起完成了某件微不足道却挺有意思的小事。
“叮!”
烤箱计时器响起。苏芷戴上厚厚的隔热手套,取出烤盘。金黄色的曲奇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虽然形状依旧不够完美,但至少……没有焦。
她拿起一块,吹了吹,递给我。“试试。”
我接过,小心地咬了一口。口感酥脆,黄油香味浓郁,甜度适中。虽然比不上店里卖的,但绝对是她迄今为止最成功的“试验品”。
“好吃。”我由衷地说,嘴里塞着曲奇,声音有点含糊。
她也拿起一块,小口吃着,仔细品味着,然后点了点头,像是终于确认了成果。“嗯。”
我们站在厨房里,就着窗外的阳光,安静地分享着这盘刚刚出炉、卖相不佳却温暖实在的曲奇。空气中满是甜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下来的氛围。
“你……”我咽下嘴里的曲奇,犹豫着开口,“你写东西的时候,也会这样吗?反复试验,直到找到最合适的那个词?”
她吃曲奇的动作顿住了,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没有不悦。“差不多。”她淡淡地说,“有时候,一个句子要改十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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