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林建国铁青着脸,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李美娟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看看丈夫,又看看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隔壁苏芷的房门紧闭,无声无息,像一座沉默的堡垒,将所有的喧嚣与压力都隔绝在外,也……将我独自留在了这片狼藉的战场上。
我站在他们面前,感觉自己像一棵被狂风骤雨蹂躏的小树,根系摇摇欲坠,却依旧固执地想要抓住脚下这方寸土壤。我不会搬走。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坚定。
“好!好你个林小白!”林建国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我,“长大了,翅膀硬了!为了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连爹妈的话都敢不听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老林!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李美娟带着哭腔拉住他,又转向我,语气近乎哀求,“小白,你就不能跟你爸低个头吗?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低头?我凭什么低头?”一股混杂着委屈、愤怒和长期压抑的叛逆冲上我的头顶,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我凭自己的本事找工作,凭自己的能力租房生活,我没偷没抢,没给家里添任何麻烦!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这有错吗?为什么你们总要来干涉我?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这些话像憋了许久的洪水,冲破了闸门。我看着父母脸上错愕又受伤的神情,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但一种破釜沉舟的快意也随之涌起。
“干涉你?我们这是为你好!”林建国怒吼,“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跟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同居,还振振有词!你的前途呢?你的未来呢?都被狗吃了吗?!”
“我的前途未来我自己负责!”我梗着脖子,寸步不让,“苏芷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女人!她是我朋友,是帮过我的人!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流落街头了!你们了解她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妄加评判!”
“帮你?她帮你什么了?啊?”林建国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信任,“帮你住进这‘好地方’?帮你学会顶撞父母了?”
“够了!”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把冰锥,瞬间击碎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喧嚣。
我们三人同时扭头望去。
苏芷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她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化着淡妆,遮掩了之前的倦色,恢复了那种职场精英的冷冽与干练。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脸上,极快地递过一个“稳住”的眼神。
“叔叔,阿姨,”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礼貌和疏离,“我想,有些事情,可能有些误会。”
李美娟和林建国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场镇住了,一时忘了反应。
苏芷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林建国,动作从容不迫。“这是我和林小白的合租合同,以及我之前房屋产权的相关证明复印件。”她的语气平稳得像在做一个商业陈述,“我们之间,是合法、合规的租赁关系。合同条款清晰,彼此权利义务明确。林小白是一位遵守约定、按时支付租金的租客,我们相处融洽,互不打扰。”
林建国下意识地接过文件夹,翻开,里面果然是那份我签下的、条款详尽的合租合同,以及一份房产证的复印件,业主姓名赫然是“苏芷”。白纸黑字,无可辩驳。
“至于我本人,”苏芷继续说着,目光转向李美娟,嘴角甚至牵起一个极其标准、却毫无温度的社交微笑,“我是一名职业作家,笔名‘芷水’,目前与本市出版社有稳定的合作关系,经济独立,社会关系清晰。如果叔叔阿姨有兴趣,可以上网查询相关信息。”
她的话,像一套组合拳,精准、冷静,瞬间将我父母所有的质疑和攻击,都化解于无形。合同、产权、职业、收入……她用最直接、最无可争议的事实,构建起一道坚固的防线,将我们这古怪的合租关系,粉饰得合规合法,无懈可击。
李美娟张着嘴,看着苏芷,又看看合同,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有震惊,有尴尬,还有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正规军”气势压制的无措。林建国翻看着合同,眉头紧锁,想从字里行间找出破绽,但那冰冷的条款和清晰的产权证明,让他哑口无言。
“小白选择在这里合租,是出于经济和个人生活方式的考虑,我尊重他的选择。”苏芷最后看向我父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结束话题的决断,“作为房东,我认为我们有权利维持目前平静、互不干扰的生活状态。如果叔叔阿姨是来看望小白的,我们欢迎。如果是其他目的,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
说完,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玄关,拿起自己的电脑包和车钥匙,仿佛只是要出门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会谈。
“我出去一趟。”她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更像是通知,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我爸妈站在原地,像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他们精心准备的所有质问、所有指责,在苏芷那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事实陈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不合时宜。
我看着他们脸上那混合着震惊、尴尬和一丝茫然的表情,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混杂着悲哀的疲惫。
苏芷用她的方式,替我解了围,用一座伪装的、坚固的城池,暂时抵挡住了来自我原生家庭的狂风暴雨。
但我知道,这座城池是冰冷的,是建立在合约和事实之上的,与温暖无关。
而我父母眼中的失望,和我内心的那点刚刚破土的、关于“光”的期待,都在这座冰冷的城池下,变得模糊而遥远。
风雨暂时止息。
但裂痕,已然深深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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